“黑鲸三号” 船舱内那团悬浮的怨毒账蛊母虫,此刻正泛着诡异的暗紫色光晕 —— 它躯体上凸起的账册纹路比先前众人所见的迷心蛊母虫更繁复,每一道纹路都嵌着细碎的晶簇粉末,那是先前沉船城母虫吸收北漠矿洞母蛊晶残骸后,又被魏国忠灌入冰渊千年冤魂重炼的进阶形态。母虫腹内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人影虚影,有的是被吞噬的江湖客,有的竟是穿着边军铠甲的士兵,而虫口不断滴落的黑色黏液,落在甲板上便化作 “欠税”“待偿” 的血色字迹,与微雕海图上那处坐标形成诡异的共鸣。
海图边缘,先前沈青囊发现的玄铁残片正被陆九章握在掌心,残片上“冰棺税债”四字在母虫光晕下泛着淡青色微光,与沈青囊指尖金针的震颤频率完全同步。“这残片与冰渊的感应越来越强,”陆九章腰间算盘因内力催动而转动更快,算珠碰撞声里带着一丝急促,“先前我们在沉船城找到的,不仅是丙字库钥匙残片,这玄铁残片更像是冰渊的‘引路符’——魏国忠故意让我们发现它,就是想把我们引到这处‘死账坟场’,用千年税债的怨念耗光我们的内力。”
冷千绝突然攥紧了怀中染血的父亲遗书,纸张边缘被他的指节捏得发白。先前在沉船城对照遗书与黑鲸三号船底阵图时,他只注意到 “运晶船” 的记载,此刻看到母虫腹内闪过的一枚铜制算筹 —— 那算筹上刻着的 “陆明远” 三字,竟与遗书末页 “前朝户部主事陆明远因拒改税册被诛” 的批注完全一致。“我父亲当年追查黑鲸三号,不仅是因为晶簇运输,” 冷千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他将遗书展开,让众人看清那行被血渍浸染的字迹,“他还发现,这艘船在转运晶簇的同时,还在秘密运送前朝税吏的尸骸,目的地就是这处冰缝!”
洛清漪的弱水剑突然发出一声轻鸣,剑身上“引泉”符文的红光比先前引地脉灵泉时更盛。先前冰渊破冰心账契时,她的算经内力只是与地脉初步共鸣,而此刻玄铁残片的光晕与母虫怨念交织,竟让她的内力彻底激发——剑身上浮现出细密的星图纹路,与微雕海图上的海底秘窟方位严丝合缝。“我的内力能感应到冰缝深处的地脉流向,”洛清漪抬手抚过剑身,星图纹路随她的指尖流转,“那里不仅有冰棺,还有一处与皇宫观星台相连的‘血引阵’——先前沈大夫说的明账殿阵眼,其实是这处血引阵的分支。”
众人压下对总部安危的焦虑,循着玄铁残片的指引与金针震颤的方向,潜入那条幽深冰缝。海水在这里已不再是液态,而是凝结成青黑色的琉璃状,每向下潜一寸,便能感觉到冰层下传来的微弱脉动,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呼吸。沈青囊的金针在指尖剧烈震颤,针尖凝聚的寒雾中,除了之前感知到的账目气息,还多了一丝熟悉的晶簇能量 —— 那是北漠矿洞母蛊晶特有的气息,显然这冰缝的怨念与矿洞的邪力同出一源。
“小心冰层里的‘账丝’。”陆九章突然抬手拦住众人,他腰间的纯铜算盘“咔哒”一声弹出两颗算珠,精准地撞向身侧的冰壁。冰层表面瞬间裂开一道细缝,无数银白色的丝线从缝中窜出,每根丝线上都缠着极小的账册残片,残片上的“税债”二字在幽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先前在沉船城见过迷心蛊伪造的记忆幻象,此刻这些账丝显然是怨毒账蛊的变种——它们不直接控心,而是通过缠绕活人的经脉,引动人心底的亏欠执念,让受害者误以为自己真的背负了千年欠款。
一名来自点苍派的弟子不慎被账丝缠上手腕,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迷茫,口中喃喃自语:“我爹欠了三两税银,我得还… 用内力还…” 说着便要运功将内力注入冰层。叶轻舟反应极快,挥剑斩断账丝,却见那弟子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淡黑色的印记,印记形状竟与冰棺上的朱砂符文一模一样。“这账丝比迷心蛊更阴毒,” 叶轻舟皱眉看着那道印记,“它不是植入虚假记忆,而是唤醒人内心最在意的‘亏欠’,再把这种亏欠扭曲成‘税债’—— 方才他想起的,其实是小时候欠邻居的三两银子,却被账丝改成了税债。”
穿过一道厚达丈许的冰墙时,玄铁残片突然剧烈发热,陆九章甚至能感觉到残片上的 “冰棺税债” 四字在发烫。冰墙后传来的怨念瞬间暴涨,比母虫散发出的气息更厚重,仿佛积压了千年的悲愤都在此刻爆发。当最后一寸冰墙在弱水剑的星图纹路下消融,眼前的景象让即使经历过沉船城恶战的众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
冰缝尽头是一座穹顶高达数十丈的地下冰渊,幽蓝的海水中悬浮着无数细碎的冰晶,这些冰晶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由无数细小的账册残片凝结而成,每片残片上都能看清 “乾武三年”“税粮亏空” 的字样。穹顶倒挂着的冰棱也透着诡异,最长的三丈冰棱尖端,竟嵌着一枚完整的龟甲算珠,算珠上刻着的天干地支,与洛清漪剑身上的星图纹路完全对应。冰壁上的深绿色苔藓并非植物,而是无数细小的蛊虫聚集而成,它们随着水流摇曳时,会发出类似算盘珠子碰撞的 “沙沙” 声,仔细听,那声音竟在重复着 “父债子偿”“息随力长” 的恶毒口诀。
每一具冰棺都晶莹剔透如上好的水晶,隐约可见里面封存的前朝官服尸骸。靠近冰渊入口的一具冰棺里,尸骸紧握的算盘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算盘珠子定格在“9999”的数字上——与先前母虫腹内账册纹路的数字一致。唐不语凑近一具西边的冰棺,突然惊呼出声:“这是仓部的官服!我唐门刑堂典籍记载,仓部官员补子为鹌鹑纹,你看这尸骸胸前补子,与记载分毫不差!”他又指向东边冰棺,“那是度支部的熊罴补子,中间绣仙鹤的必是从三品侍郎——棺椁排列完全依照前朝户部各司编制!”
冷千绝走到中间一排冰棺前,目光突然停在一具棺椁上。这具冰棺的棺盖边缘,刻着一枚铜制算筹——与他父亲遗书中提到的“陆明远算筹”一模一样。他抬手抚过冰棺,指尖传来的灼热感与先前触摸母虫时的感觉相似,却又多了一丝熟悉的温度。“这具棺椁里的,就是陆明远。”冷千绝的声音带着一丝笃定,他将遗书按在冰棺上,遗书与冰棺接触的瞬间,棺盖表面浮现出一行血色字迹:“乾武七年,拒改税册,被诬贪墨,斩于闹市。”
陆九章走到这具冰棺前,指尖抚过“递延税债,待活人偿”的朱砂字迹,指尖触及之处,冰层传来的灼热感竟让他的内力微微躁动。他腰间的纯铜算盘突然“咔哒咔哒”脆响,算珠自行转动,组成一组诡异的数字:“”。“这是古籍中记载的‘死账绝户’预兆,”陆九章沉声道,他想起先前在沉船城发现的账册残片,上面也有相同的数字,“前朝乾武年间的‘税粮亏空案’,户部尚书将十万石亏空税粮化作死契,害死三百余名催税小吏,陆明远就是其中之一。但古籍没记载,这些小吏的尸骸被炼成了‘税桩’,用账丝和符文绑定,等着吸食活人的内力来充抵所谓的‘税债’。”
就在这时,一阵空灵诡异的琴声从冰渊深处传来。那琴声初听如怨如慕,细听却暗藏着与账丝相同的频率,每个音符都像是用生锈的铁珠摩擦龟甲算珠而成,沙哑中带着尖锐。洛清漪的弱水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上的星图纹路开始闪烁——这琴声的频率,竟与皇宫观星台的地脉频率一致。“是‘折旧挽歌’,”沈青囊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手中的金针不受控制地颤抖,针尖凝聚的内力被琴声震散,“先前我在冰棺密约中见过记载,这是倭国最邪异的音蛊术,用特殊邪木为琴身,混合冤魂怨气炼制,心头血为引。此琴每杀一人,弦身便会增长一分,你们看这琴弦的长度——至少已害了七七四十九条性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冰渊中央的巨大浮冰上,坐着一位身穿倭国服饰的琴师。他头戴乌纱高帽,帽檐下的面容枯槁如尸,双目紧闭,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他身穿的黑色狩衣上,绣着与先前倭船晶簇箱相同的太阳旗标记,腰间佩着的短刀,刀鞘上镶嵌的七颗骷髅状宝石,竟与冰壁上苔藓蛊虫聚集的形状一致。最令人心惊的是,他手中的九弦琴琴身,刻着与陆九章算盘、冷千绝玉佩严丝合缝的玄武图腾,图腾双目处的猩红宝石,正随着琴声的节奏闪烁,仿佛在吸食冰渊中的怨念。
“这琴师的气息,与先前北漠矿洞的倭巫一致。”叶轻舟握紧剑柄,他想起矿洞倭巫施展的邪术,与此刻的琴声有着相同的阴寒感,“魏国忠不仅勾结倭寇转运晶簇,还请了倭国邪师来炼制音蛊,目的就是用琴声操控冰棺中的税吏尸骸,把我们都变成‘活税桩’。”
琴音越来越急促,诡异的事情开始发生。冰棺中的前朝税吏尸骸,逐渐散发出幽幽蓝光,蓝光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账册符文,这些符文与先前母虫腹内的纹路相似,却更具攻击性。符文凝聚成一个个模糊痛苦的“怨念幻象”——有的穿着破旧布衣,腰间系着的布袋上写着“张记粮铺”,显然是被盘剥的百姓;有的戴着枷锁,枷锁上刻着“欠税五两”,分明是无力缴税的囚徒;更有甚者,是怀抱婴儿的妇人,虚影中不断传出婴儿的啼哭与妇人的哀求,而妇人手中握着的税票,上面的日期竟是“乾武八年”——与陆明远被斩的年份仅差一年。
一名边军士兵突然浑身颤抖,他盯着一个怀抱婴儿的虚影,眼中涌出泪水。先前在沉船城时,他只敢偷偷提及妻儿被魏国忠扣押,此刻看到那虚影怀中婴儿的襁褓——那襁褓上的补丁,与他给儿子缝制的一模一样。“那是…那是我的妻儿!”士兵嘶吼着冲向冰棺,却被陆九章及时拉住。“别冲动!这是音蛊制造的幻象,”陆九章的声音带着内力,震得士兵清醒了几分,“先前我们见过迷心蛊伪造的记忆,这琴声是在利用你对妻儿的思念,诱你靠近冰棺,成为税桩!”
士兵猛地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冰棺,后怕地后退几步。他抬手抹去眼泪,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 —— 那是他儿子的生辰玉佩,玉佩上的纹路与虚影婴儿襁褓上的补丁纹路完全不同。“多谢陆先生,” 士兵的声音带着哽咽,“若不是你,我差点就中了圈套。但我妻儿一定还在魏国忠手中,这冰渊的幻象,就是他在警告我们:不乖乖成为税桩,就杀了我们的家人!”
琴声突然拔高,冰棺表面的朱砂符文开始亮起,棺盖缓缓移动。叶轻舟感到丹田处传来一阵刺痛,他运转内力抵抗,却发现内力如同遇到无形的漏斗,丝丝缕缕向外流失。他低头看向手掌,原本红润的指尖竟泛起淡淡的青黑色 —— 这是内力被账丝污染的征兆。“这琴声不仅能制造幻象,还能篡改内力属性!” 叶轻舟大喊,他看到身边几名江湖人的内力正被账丝牵引,流向冰棺,“它把我们的阳刚内力转化为阴寒账气,用来滋养棺中的税吏尸骸!”
更糟糕的是,几名被琴声蛊惑较深的江湖人,眼神变得贪婪而迷茫。其中一名来自武当的弟子,盯着冰棺上 “豁免税债” 的符文,口中喃喃自语:“吸了这内力,就能抵税… 就能永生…” 他伸手抚摸冰棺,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手指刚触及棺盖,便发出一声惨叫 —— 他的手掌瞬间被冰层黏住,血肉与玄冰融为一体,而冰棺内税吏尸骸的手指,竟缓缓抬起,抓住了他的手腕!
“停下!那是‘债链’的陷阱!”鲁尺长老大吼,声音在冰渊中回荡,震得冰棱上的冰晶簌簌落下。他挥舞手中的钢尺,斩断了两名靠近冰棺的江湖人的衣袖,露出他们手臂上已开始结冰的皮肤——皮肤下,银白色的账丝正像蚯蚓一样蠕动,朝着心脏的方向蔓延。“先前在沉船城我们见过账丝的厉害,被黏住不仅会被吸走内力,还会被账丝寄生,变成魏国忠的傀儡!”鲁尺长老的钢尺上泛着金光,他用钢尺划过江湖人手臂上的账丝,账丝遇金光便化作黑烟消散,“这些账丝怕正气,大家运转内力护住心脉,别被琴声干扰!”
然而鲁尺长老的吼声,对那些被深度蛊惑的人毫无作用。一名药农打扮的汉子,眼神空洞地走向冰棺,他的腰间还挂着先前在沉船城找到的草药篮,篮子里的草药已被账丝缠绕,变成了暗黑色。“我欠了药钱…用内力还…就能活下去…”汉子的声音麻木,仿佛失去了自主意识。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冰棺时,冷千绝突然掷出一枚算筹,算筹精准地击中汉子的眉心。汉子浑身一颤,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账丝,吓得连连后退:“这…这是什么东西?我刚才怎么了?”
“是音蛊和账丝的双重影响,”冷千绝收起算筹,他的目光扫过冰渊中的众人,“先前我们发现母虫能伪造记忆,这琴师的音蛊则能放大人心底的恐惧和欲望,再用账丝把这些情绪转化为‘欠税’的执念。大家集中精神,想想自己为何要对抗魏国忠,别被琴声带偏!”
虚空中,九千岁魏国忠那阴冷的声音再次借由邪术传来,如同毒蛇吐信:“陆九章,别白费力气了。这千年税债,可不是靠几句正气话就能化解的。”声音中带着嘲讽与得意,“先前你们在沉船城毁了我的迷心蛊母虫,以为能断了我的臂膀?殊不知,这冰渊的税吏尸骸,才是我真正的‘账蛊大军’!抗拒?你们的内力会加速流失,成为‘坏账’的一部分。不抗拒?那就乖乖成为‘活税桩’,用你们的血肉精气,填补前朝的亏空吧!”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戏谑:“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陆明远不仅是前朝户部主事,还是你的先祖。当年他不肯同流合污,被我先祖炼成第一具‘活税桩’,你说若是他吸了你的内力,会不会认你这个同姓后辈呢?”魏国忠的笑声在冰渊中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这‘抗音即失力,不抗即被控’的死局,你可解得开?”
话音未落,琴师拨弦的力度陡然加大!九根琴弦同时震颤,发出刺耳的尖啸,冰渊中顿时刮起一阵黑色的旋风,旋风中卷起无数账册残片,每个残片上都写着众人的名字和“欠税数额”。靠近冰棺的几个江湖人惨叫一声,浑身内力如同开闸洪水般被抽干,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皱缩如树皮,最终化作巴掌大小的干尸,被冰棺自动吸入,填补了棺椁中的空位。
而他们空出的位置,立刻就有三具税吏虚影彻底凝实。这些虚影穿着完整的官服,手持算盘和税册,眼神空洞却带着威严,嘶吼着扑向活人!其中一具身穿五品官服的虚影,手中算盘一挥,打出一道内力凝聚的青白光刃,直劈叶轻舟面门。叶轻舟挥剑抵挡,剑光与光刃碰撞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阴寒的内力顺着剑身传来,让他的手臂瞬间僵硬——这股内力,与先前北漠矿洞母蛊晶的邪力如出一辙。
“这些虚影的内力,是用晶簇邪力炼制的!”叶轻舟大喊,他运转内力逼退手臂上的阴寒,“魏国忠把矿洞的晶簇、沉船城的母虫、冰渊的税吏尸骸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邪力阵法’!我们杀了虚影,它们还会从晶簇那里补充能量,根本杀不完!”
与此同时,冰渊四周亮起无数幽蓝的阵纹,这些阵纹如同活物般在冰壁上爬行,最终在穹顶组成一个巨大的“晶爆阵”!阵眼处是一块人头大小的蓝色水晶,水晶中浮现出与先前倭船晶簇箱相同的太阳旗标记,此刻正散发着刺眼的光芒,能量波动剧烈得让空气都开始扭曲。沈青囊脸色大变,她取出冰棺密约中夹藏的工部禁术残页,对照穹顶阵纹:“是‘玄冰晶爆阵’!记载中说,一旦被激活的冰棺超过五十具,整个冰渊都会化为齑粉,连地脉都会被引爆!”
陆九章临危不乱,从怀中取出两物置于掌心——左掌托着前朝税册拓本,右掌握着一串标准制式铜钱。这串铜钱边缘刻着与玄铁残片相同的“冰棺税债”四字,正是开启“权衡术”的关键。“天地为秤,民心为砣,税赋轻重,一秤便知!”陆九章双掌运力相抵,内力顺着税册与铜钱流转,在身前凝成一架古朴天秤的轮廓。
这架天秤比先前在沉船城使用的更凝实,秤杆上密密麻麻的刻度对应着“一厘至万两”的税值,秤砣是枚镌刻着“民心”二字的铜坠,铜坠上泛着的金光,与鲁尺长老钢尺上的正气光芒同源。天秤刚一成型,冰渊中的账丝便开始躁动,仿佛遇到了克星,而琴师的琴声也出现了一丝紊乱——显然,这“权衡术”能克制冰渊中的邪力。
只见天秤剧烈倾斜,代表本朝铜钱的右盘高高翘起,几乎与秤杆垂直,而左盘的税册拓本却沉重下坠,秤杆发出不堪重负的 “咯吱” 声。在天秤光芒闪烁中,右盘上方浮现出虚幻的景象 —— 一艘艘巨大的倭寇银船在海上航行,每艘船上都满载着五千两一锭的银元宝。银元宝上刻着的 “官银” 二字被利器刮去,取而代之的是倭寇的太阳旗标记,与阵眼水晶上的标记完全一致。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银船沿着的航线,竟与先前微雕海图上的“秘运航线”完全相同,沿途还有水师战船护航——战船的船帆上,绣着与先前北漠矿洞禁军相同的“九重天”纹。“这些水师是魏国忠的党羽!”叶轻舟指着战船,“先前我们在沉船城发现的水师令牌,与这些战船的标记一致,他们一直在协助倭寇运输官银!”
左盘的税册拓本光芒闪烁,浮现出另一幅景象 —— 前朝乾武年间的税粮仓库,仓库内堆满了粮食,税吏们正在清点入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平和的笑容。仓库墙上贴着的税则写着:“每石粮收三钱,灾年减半,无额外苛捐。” 与右盘本朝银船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看清楚了!”陆九章声如洪钟,内力灌注于声音之中,震散了琴音的蛊惑,“前朝每石粮只收三钱,而如今呢?‘边饷’‘练饷’‘征饷’三饷加派,每石粮税高达三钱六分!再加上地方官吏私加的‘火耗’‘羡余’,实际税负是前朝的三倍有余!”他指向天秤上的倭寇银船,“多出来的巨额‘税差’,不是充盈国库,而是通过这些邪术和勾结,大部分流向了倭寇!这冰棺里所谓的‘千年税债’,不过是魏国忠和倭寇用来掩盖贪腐卖国、吸食民髓的假账!”
陆九章的话音刚落,天秤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照射之处,冰棺上的朱砂符文开始褪色,账丝化作黑烟消散。那些被琴声蛊惑的江湖人,眼神瞬间清明,他们看着自己手臂上残留的账丝痕迹,后怕不已。刚才险些成为税桩的药农,踉跄着走到陆九章身边,感激地说:“多谢陆宗主揭露真相,我刚才就像着了魔一样,满脑子都是‘欠税’,现在才明白,那都是假的!”
冷千绝走到陆九章身边,将父亲的遗书按在天秤上。遗书与天秤光芒接触的瞬间,浮现出陆明远被斩的真相 —— 乾武七年,倭寇威逼户部尚书修改税册,将每石粮税提高到一两,陆明远坚决反对,揭露倭寇想通过高税榨干百姓的阴谋,却被尚书诬贪墨,斩于闹市。临死前,陆明远将真税册吞入腹中,希望有朝一日能沉冤昭雪。“先祖不是贪墨者,而是英雄!” 冷千绝的声音带着激动,“魏国忠编造‘千年税债’的谎言,就是为了掩盖他和倭寇的罪行,让先祖背负骂名!”
就在这时,冰渊中央的玄武阵纹突然亮起,与陆九章手中的玄铁残片产生共鸣。残片上的“冰棺税债”四字脱落,化作一道内力凝聚的金光,射向冰渊最深处的一具巨大冰棺。这具冰棺比其他棺椁大出三倍,棺盖上刻着的不是“税债”字样,而是一幅完整的龟甲算珠图,算珠上的天干地支,与洛清漪剑身上的星图纹路完全吻合。
金光击中冰棺的瞬间,棺盖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封存的一具身穿尚书官服的尸骸。尸骸的手中,紧握着一本用兽皮制成的《前朝税债总账》,总账的封面,刻着与先前丙字库钥匙残片相同的纹路。沈青囊小心翼翼地取出总账,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乾武六年,倭寇始与户部勾结,欲改税册,刮民财以养兵,吾等誓不从。”
总账的最后一页,黏连着一份“百童生辰帖”,帖子是用黄色宣纸写成,边角有些磨损,但上面的生辰八字清晰可见。沈青囊看到帖子上的“丙字库”暗记,脸色瞬间惨白,他想起先前在沉船城发现的“丙字库毒银”,暗记与帖子上的完全一致。“这帖子上的生辰八字,与玄武图腾完成最终献祭所需的方位完全吻合!”沈青囊的声音颤抖,“每个孩子的八字都对应着天干地支中的一个方位,组合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献祭阵!而且‘丙字库’是皇室专用暗记,寻常人不可能接触到——这说明,皇室中有人与魏国忠勾结!”
众人还没从这惊悚的发现中回过神,那颗悬浮的怨念核心突然异变!核心内部能量紊乱,光芒流转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投射出一片清晰的幻象——那正是皇宫之巅的观星台!观星台高耸入云,周围布满了禁军,禁军的铠甲上刻着与先前矿洞禁军相同的“九重天”纹,戒备森严。
虚影之中,九千岁魏国忠正手持拂尘,身穿蟒袍,神情得意而狰狞。他面前悬浮的,正是这颗 “税债金丹”—— 金丹中泛着的暗紫色光晕,与先前母虫的颜色一致。魏国忠正不断将金丹中抽取的庞大怨念和能量,灌注进观星台中央的青铜祭盘。祭盘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和玄武图案,四周点着八盏用人骨制成的油灯,油灯中燃烧的,竟是与冰棺账丝相同的银白色物质。
“他在炼制‘玄武血引’!”沈青囊骇然道,他翻开冰棺密约中夹藏的工部禁术残页,“记载中说,玄武血引是以地脉怨气为媒的邪术,需以百人怨念为引,一旦炼成便能扰动皇室气运!他把冰渊怨念、沉船城母虫、矿洞晶簇炼进金丹,就是要借血引控制朝局,觊觎皇位!”
更让陆九章和洛清漪心神剧震的是,他们清晰地感觉到,观星台祭盘对他们二人的内力产生了恐怖的吸力。陆九章体内的审账内力开始沸腾,仿佛有一股力量要将他的真气抽出;洛清漪的皇室内力也在躁动,与祭盘中的血光遥相呼应——她的血脉与地脉联系本就紧密,此刻竟成了祭盘吸引的目标。
“他需要我们的内力来完成献祭!” 洛清漪握紧弱水剑,剑身上的星图纹路剧烈闪烁,“我的算经内力能引地脉灵泉,他想利用我的内力,把冰渊的怨念和观星台的地脉连在一起;而陆先生的审账内力能辨明是非,他想让你‘审核’这虚假的税债,让献祭看起来‘名正言顺’!”
琴师见势不妙,九弦齐拨欲催发最后杀招,却被陆九章掷出的信字铜钱精准打断 —— 铜钱如手术刀般剖开音波,正中琴弦断裂处。琴弦断裂的瞬间,琴师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手指被琴弦反噬,流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与账丝相同的银白色。“你们… 破坏了九千岁大人的大计… 都得死!” 琴师嘶吼着,拔出腰间的短刀,扑向陆九章。
洛清漪反应极快,弱水剑出鞘,剑身上的星图纹路化作一道红光,直劈琴师。琴师的短刀与弱水剑碰撞,发出 “滋啦” 的声响,短刀上的骷髅宝石瞬间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蛊虫。“这些蛊虫是‘账蛊’的变种!” 沈青囊大喊,他抛出金针,金针精准地刺穿蛊虫,“被它们咬到,会被植入‘欠税’的执念,比音蛊更难破解!”
叶轻舟和冷千绝同时出手,叶轻舟的剑光斩断琴师的手臂,冷千绝的算筹击中琴师的眉心。琴师的身体僵在原地,皮肤迅速变得干瘪,最终化作一堆账册残片,随风消散。临死前,琴师的口中还在重复着:“献祭… 不能停… 观星台… 马上…”
琴师死后,冰渊中的怨念核心失去了音蛊的支撑,开始变得不稳定。那些凝实的税吏虚影,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空洞的眼眶中闪过一丝红光 —— 他们想起了生前的记忆,想起了被倭寇和贪官迫害的真相。一具身穿七品官服的虚影,手持账册,飘到众人面前,声音嘶哑如生锈的门轴:“我们… 不是税桩… 是被倭寇逼迫的… 他们用家人性命相胁… 逼我们做假账… 贪墨税银… 否则就满门抄斩…”
虚影说着,流下两行血泪,滴落在冰面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我儿才三岁… 他们把他绑在柱子上… 逼我改税册… 我不肯… 他们就… 就杀了他…” 虚影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我们死后,被炼成税桩,背负千年骂名… 多谢你们… 揭露真相… 让我们沉冤昭雪…”
“是我们错怪了你们。” 陆九章对着虚影深深一揖,“你们是英雄,不该背负骂名。我们一定会杀了魏国忠,为你们和所有被害死的人报仇!”
其他税吏虚影纷纷围拢过来,有的挥舞算盘,有的投掷税册,有的则化作账页组成的锁链,将剩余的账丝和蛊虫缠住。“我们虽为虚影,却能感应冰渊的地脉,”一具侍郎虚影说,“观星台的祭盘有一处弱点,就是‘丙字库’的钥匙——只有用完整的钥匙,才能切断祭盘与冰渊的联系。先前你们找到的残片,加上司礼监的原件,就能组成完整的钥匙。”
陆九章接过侍郎虚影递来的一枚龟甲算珠,算珠上的纹路与丙字库钥匙残片完全吻合。“多谢告知,” 陆九章将算珠收好,“我们会尽快去司礼监,补全钥匙,阻止魏国忠的献祭。”
就在这时,冰渊穹顶的晶爆阵突然开始不稳定,阵眼水晶的光芒忽明忽暗。沈青囊抬头看向阵眼,脸色凝重:“琴师乃阵法引动者,他一死阵眼便失了控制,最多半个时辰,冰渊就会爆炸!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去司礼监拿钥匙!”
众人不再犹豫,跟着税吏虚影朝着冰渊入口走去。虚影们在前方引路,用账页组成的屏障抵挡剩余的账丝和蛊虫,为众人开辟出一条安全通道。走到冰渊入口时,陆九章回头看向那些税吏虚影,他们的身影正在逐渐变得透明 —— 怨念核心不稳定,他们的存在时间也不多了。
“多谢各位英雄。” 陆九章深深一揖,“我们一定会完成你们的心愿,还天下一个清明。”
侍郎虚影笑了笑,身影彻底消散:“去吧… 别让我们的牺牲… 白费…”
众人沿着冰缝向上攀爬,陆九章将玄铁残片与《前朝税债总账》一并收好——这两件证物正是揭露魏国忠罪行的关键。洛清漪的弱水剑依旧闪烁,剑身上星图纹路随内力感应指向司礼监方向。
“冰渊的危机暂时解除,但皇宫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陆九章看着众人,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坚定,“魏国忠手握重兵,又掌握着邪术,司礼监一定戒备森严。但我们有铁证,有死志,更有民心所向——这场仗,我们必须赢!”
叶轻舟握紧剑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为了那些被害死的税吏,为了被胁迫的边军家属,为了天下的百姓,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闯!”
冷千绝抚摸着父亲的遗书,声音带着坚定:“我父亲追查了一辈子真相,今天,我要替他完成心愿,让魏国忠和倭寇付出代价!”
沈青囊收起金针,眼神清明:“我会用医术和毒术辅助大家,破解司礼监的陷阱。丙字库钥匙残片在我们手中,完整的钥匙很快就能到手 —— 魏国忠的阴谋,到头了!”
众人的目光望向京城方向,那里是皇宫观星台的位置。前路虽险,心中却燃着决心——千年税债的谎言已破,贪腐卖国的罪行已曝,接下来便是将魏国忠绳之以法,还天下太平,还历史真相。
陆九章腰间的算盘珠再次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这一次,不再是推演危机,而是敲响了决战的前奏。他握紧洛清漪的手,她的手虽然冰凉,却充满了力量。“走吧,” 陆九章的声音带着坚定,“去司礼监,拿钥匙,进宫面圣 —— 这场账,我们要在明账殿上,好好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