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殿偏殿的宁静被门外轻柔却规律的叩击声打破。
“毛巡使,白芷姑娘,陛下有请。”一名鬼差恭敬的声音传来。
毛三与白芷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恢复的神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们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袍,打开殿门。
门外站着两名身着判官服饰的阴差,气息沉凝,态度却颇为客气:“二位,陛下于阎罗正殿召见,请随我等来。”
“有劳二位大人引路。”毛三拱手回礼,不卑不亢。
再次行走在森罗殿宏伟肃穆的廊道之中,感受着四周无处不在的阴司法则威压,毛三的心境却与来时不同。伤势恢复大半,实力隐约还有所精进,更重要的是,心中藏着一个足以惊动三界的秘密,让他无形中多了一份底气与沉稳。
白芷静静跟在他身侧,容颜清冷,眸光平静,自有一番渊渟岳峙的气度,前世鬼帝的风采在不经意间流转。
步入阎罗正殿,气氛庄严肃穆。秦广王高坐于上,面容隐在冠旒的阴影之下,唯有那双洞察幽冥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数位气息强大的判官分立两侧,目光或好奇、或审视地落在走进来的两人身上。
“卑职毛三(白芷),参见陛下。”两人上前,恭敬行礼。
“平身。”秦广王的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尔等伤势可无碍了?”
“托陛下洪福与灵丹妙药,已无大碍。”毛三恭敬回应。
“嗯。”秦广王微微颔首,“此次召尔等前来,其一,乃论功行赏。尔等及时发现冥界阴谋,不畏强敌,坚持至救援到来,有功于阴司,亦护佑了阳间安宁。除先前赐下的丹药阴德外,特赐毛三‘巡阳御史’令牌一枚,可便宜调动各府城隍麾下阴差百名,遇紧急情况,可凭此令牌向当地城隍求援。”
一旁有判官托着一面漆黑令牌上前,令牌非金非木,触手冰凉,正面刻“巡阳”二字,背面则是森罗殿的徽记,蕴含着特殊的阴司法度之力。
毛三心中一动,这可是实打实的权柄!虽然调动阴差数量有限,且最终需向城隍说明情况,但无疑大大增加了他在阳间行事的便利和安全性。他连忙躬身接过:“谢陛下恩典!”
“白芷。”秦广王目光转向她,“赐你‘月华宝鉴’一面,乃采集太阴精华所炼,于你修行有益,亦可护身辟邪。”
又是一面判官托上一面巴掌大小、光滑如镜、散发着纯净太阴之气的玉鉴。此物与白芷功法极为契合,价值不凡。
“谢陛下。”白芷盈盈一礼,接过宝鉴。
“其二,”秦广王语气微转,“关于冥界此次行动,虽其核心记忆被毁,但综合搜魂碎片与尔等所述,可知其目标乃是搜寻各类上古遗迹,企图不明。阴司已加派人手巡查阴阳两界。尔等既有‘巡阳御史’之职,日后在阳间行走,亦需多加留意,若发现任何与冥界踪迹或上古遗迹异常相关之事,可凭令牌直接上报。”
“卑职遵命!”毛三心中暗喜,这正是他想要的!如此一来,他日后探寻其他青铜碎片,便有了明面上的合理借口。
“此外,”秦广王看似随意地补充道,“据零星古籍记载,冥界似乎对蕴含极阴或时空之力的古迹尤为感兴趣。譬如,即将在三个月后于西南阴山深处开启的‘古之墓’…”
毛三心中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那古之墓传闻乃上古一位大能陨落之地,内蕴乾坤,时空紊乱,亦有不少阴属异宝出世,历来是阴阳两界修士探索争夺之所。此次冥界异动,难保不会对此地也有所图谋。”秦广王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毛三,“尔等若有余力,届时或可前往一探,既可历练,亦可监察冥界动向。”
来了!果然提到了古之墓!而且听阎罗这意思,竟是默许甚至鼓励他们前去?
“古之墓?”毛三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与兴趣,“卑职孤陋寡闻,还请陛下示下。”
一旁一位掌管典籍的判官出声解释道:“古之墓百年开启一次,入口不定,之前是在阴曹与葬渊交界范围,这次经我推算,但大致在西南阴山脉络。其内自成空间,危险与机遇并存。既有上古遗存的功法秘籍、神兵异宝,也有时空裂缝、强大阴兽乃至前人留下的致命禁制。每次开启,都会吸引不少阴阳两界的修行者前往碰运气。这是关于古之墓已知信息的玉简,你可拿去参阅。”
一枚玉简飞向毛三。毛三接过,神识略微一扫,里面果然包含了古之墓的方位推测、开启时间的大致范围、内部环境的简单描述以及一些公认的危险区域标记,信息颇为详尽。
“多谢陛下,多谢大人。”毛三再次道谢,将玉简收起,心中已然明了。阎罗此举,一则是真的可能希望他们去监察冥界,二则未必没有借此机会进一步观察他这“钥匙”在那种特殊环境下的反应之意。但无论如何,这正中他的下怀!
“若无其他事,尔等便退下吧。假期依旧,好生休养。”秦广王挥了挥手。
“卑职告退。”毛三和白芷行礼,缓缓退出了大殿。
直到离开森罗殿范围,回到分配给他们的临时居所,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阎罗陛下…似乎意有所指。”白芷布下隔音禁制,轻声道。
“嗯。”毛三点点头,把玩着那枚“巡阳御史”令牌,“他肯定猜到了些什么,至少知道冥界的目标与我有关。鼓励我们去古之墓,既是利用,也是试探。不过,这确实给了我们最好的机会。”
他拿出那枚记载古之墓信息的玉简,神色认真起来:“三个月时间,我们要尽快彻底恢复伤势,并尽可能提升实力。古之墓危机四伏,不仅有冥界的威胁,还有来自其他修行者的危险。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他看向白芷,眼神温柔却坚定:“芷儿,你的记忆复苏,力量掌控日益精进,但这或许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白芷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夫君放心,我前世的一些修炼心得和秘术正在逐渐清晰,这三个月,足够我掌握几门实用的神通。况且,还有这月华宝鉴相助。”
“好!”毛三精神一振,“我也会抓紧时间感悟此次所得,彻底巩固归墟境,并尝试更深层次地沟通…”他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意指那青铜门虚影,“…或许能有新的收获。”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便在这森罗殿提供的僻静居所中开始了闭关。
毛三每日除了巩固修为,大部分心神都沉入识海,尝试与那青铜门虚影沟通。随着交流增多,那微弱的门灵似乎也灵动了些许,虽然依旧无法清晰表达,但却能传递一些更复杂的情绪和模糊的意象。毛三甚至能隐隐感受到,通过这扇门虚影,他对周围阴司法则的感知都变得更加清晰,《鬼医十三绝》的运转也越发圆融自如,尤其是对“归墟”之力的理解,更是突飞猛进。
白芷则潜心炼化月华宝鉴,并梳理脑海中复苏的前世记忆碎片。她周身的气息越发冰寒内敛,偶尔演练法术时,指尖流转的寒意竟能冻结虚空,威力惊人。
沉渊剑也没闲着,它将吞噬的黑煞尊使和冥煞战傀的精纯煞气彻底消化,剑身愈发黝黑深邃,那邪眼开合之间,精光四射,显然也得到了不小的好处,整日嗡嗡作响,催促着毛三赶紧去找下一个“零食”丰富的地方。
时间就在这紧张的修炼中悄然流逝。
期间,毛三也曾凭借“巡阳御史”的令牌,通过特殊渠道向青柳村传递了消息,告知王保长邪祟已除,村民可安心生活,并暗中给予了一些补偿,了却这段因果。
这一日,毛三正在静修,忽然心中一动,收到了师尊萧战天从葬渊传来的讯息。讯息中并未多言,只是叮嘱他古之墓危险,万事谨慎,若遇不可抗之力,可捏碎他留下的一枚剑印,师尊会尽快赶来。字里行间透着关切与维护之意。
毛三心中暖流涌动,恭敬回讯让师尊放心。
转眼间,两月多过去,距离古之墓开启的日子越来越近。
毛三和白芷相继出关,两人精气神皆已恢复到巅峰状态,甚至比受伤前更胜一筹,目光开阖间神光湛然,显然修为都有所精进。
“准备得差不多了。”毛三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目光锐利,“也该出发,前往西南阴山了。”
他望向西南方向,眼神深邃。那里,不仅有古之墓的机缘与危险,更有另一块青铜碎片的呼唤在等待着他。
识海中,那扇门虚影也微微震颤,传递出清晰的渴望与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