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令一下,天下震动。
“什么?”
“这是要灭佛吗?”
“好啊,好哇,早就看那些贼秃们不爽了。”
“万岁,陛下万岁,终于不用给寺庙上缴粮食啦。”
“哈哈哈,终于等到啦,终于让我等到啦,藏污纳垢之地终于要一扫而空啦。”
不仅仅是诸多的佛寺,就是道观和百姓也都震动不已。
天下百姓苦寺庙久矣。
乱世之时,寺庙依靠充足的粮食确实活人性命,但是这一切都需要付出代价。
寺庙从来就没有免费的施舍,哪怕是善意,也带着代价。
乱世人不如狗。
可现在天下安定,生活逐渐富足,百姓自然不愿意接受寺庙的盘剥。
更何况世家子弟违法乱纪之后,就获取度牒,遁入空门。
这些人并不会因为一个身份的转变就收敛当初的脾性,反而会变本加厉,无法无天,致使依附寺庙为生的百姓们苦不堪言。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李元吉的一道旨意,将彻底将这些牛鬼蛇神带走,全部都送往精舍佛城,彻底远离百姓,远离喧嚣,回归空寂,让一众僧侣们能够更切身的体会佛法,领悟佛法四大皆空的真谛。
当然。
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些曾经改换身份,依托在寺庙的世家子弟则是心中充满了恐惧。
李元吉之前一步步的手段,已经将世家的势力压迫到了极致,不少家族都果断的采取了措施,同这些出家的子弟断绝了联系。
现在他们等于彻底失去了依靠。
一旦被清点出过往的劣迹,那绝对会少不了脖子上的一刀。
一时间,整个天下上万佛寺俱都震动不已,诸多的僧侣们开始连夜逃窜。
只是。
他们此刻想要逃走根本就来不及了,天下十道早就已经布下了严密的监控系统,根本就无所遁形。
“拿下。”
“全部都拿下。”
“哪里逃。”
“狗贼,休走!”
各地的官府抽调诸多武侯、衙役、民壮,再加上诸多巡逻的系统士卒,宛如一张大网,将所有在逃的僧侣全部抓获。
一时间, 各地的大牢也都变得人满为患,所有人俱都等待刑部官员前来核实具体的身份,然后梳理过往诸多案件。
平静了许久的大唐天下,因为这一次的动作而变得不在平静,暗潮之下更是泛起了汹涌的潮水。
名满天下的诸多大佛寺,尽皆开始了暗地里的联络,想要度过这一次的危机。
“陛下到底真的要灭了我佛不成?”
“我寺自从汉代初立,至今已经数百年,难不成如今竟要毁于一旦?”
“不行。我等绝对不会前往那精舍城,若是离开了寺庙,一切都完了。”
“那可是吐蕃,是蛮荒之地,去那里就是等死,陛下这是要我们死啊。”
“怎么办?怎么办?就这么一走了之?”
“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才刚刚成为住持,我才当上住持啊。”
“再等等,寺庙有诸多信众,真要逼走了我们,信众们怎么办?要我们走,信众们肯定不答应。”
“先看看情况,等那些名寺、大寺有了动作再说,我们先静观其变。”
但是,现实的情况却根本就不给这些寺庙僧侣们任何商量、观望的余地。
哗啦啦!
哗啦啦!
各县驻扎的三万系统士卒尽皆离开了县城,分成了诸多路人马,将各个县内的诸多寺庙尽皆封锁包围。
顷刻间,所有的寺庙都变得门可罗雀,诸多的信徒全部仓皇归家。
……
洛阳,净土寺,禅房之中,一老一青两僧相对而坐,禅房中的信香飘着袅袅青烟。
“这次之事,你怎么看?”老僧的声音响起,抬眼看向了对面的青年僧侣。
青年僧侣闻言波澜不惊的行了一礼,随即缓缓开口道:“有盛必有衰,有兴必有废,此乃我诸多佛寺之劫数,但却不是我佛门劫数。”
老僧闻言眼皮一抬,眼底闪过一抹亮色,颇有深意的问道:“陛下人皇之资,天下尽在掌控,观其行事手段之酷烈,此次哪怕尽数迁徙往精舍佛城,佛法也必定凋零,盛况不再,何以不是劫数?”
“天下佛寺过万,其中不少僧不是僧,尼不是尼,早已失去佛法真谛,陛下此举与我佛门可谓去芜存菁。”青年僧侣声音仍旧平缓的说道:
“吐蕃苦寒之地,高原之上,与我等之人可谓无间地狱。”
说到这里,这名年轻僧侣的眼睛却是渐渐的亮了起来,原本不算英俊的面庞竟然也变得生动、鲜艳了起来,像是镜子忽然拂去了尘埃,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但越是如此,越能考验我等向佛之心,越能让弟子体悟佛法真谛。”
“天下佛法本出一家,但这数百年下来,却分出了诸多宗派,各自修持佛法,此虽创造了佛法之盛,但却也使得佛法走上了歧路。”
“精舍佛城一开,天下僧侣共聚一处,如此机会,必定能使得诸多大德求同存异,共参佛法真言,领悟佛法真谛!”
老僧闻言沉默了一瞬。
他不同于年轻僧侣,年少之时就已经游走天下诸多大小寺庙,见识过诸多佛门宗派,便是佛门大德也识的不少,因此更清楚眼下的局势之复杂,绝对不是年轻僧侣说的那么容易,缓缓吐言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未必所有人都能如你这般拿得起放得下,红尘不是那么容易渡,本心也非容易勘破。”
自从寺庙出现的那一刻起,因果就已经注定,哪里是那么容易说断就断。
一日不得正果,一日都在苦海挣扎。
年轻僧侣说道:“破是空,不破也是空,一切都是空。若心染尘埃,何以得正果。”
此话一出,老僧顿时沉默了下来,眼底映照着年轻僧侣的目光,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感慨。
此人年纪虽然轻,但对于诸多佛法领悟之深,不下于天下诸多大德。
甚至犹有过之。
只是一直清修,名声不为天下所知,但凡所过之寺,所见之僧,无不对其肃然起敬。
但……
造化弄人。
正当两个人辩论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小沙弥的惊慌失措的声音:
“住持,城里的大军围了寺院。”
老僧闻言,身躯一颤,沉默了一瞬,旋即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告知寺内僧众,不得惊慌,不得外出,稍后我自有安排。”
他转头看向了对面的年轻僧侣,心道了一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佛法虽有神通,但神通终究不敌天数,更敌不了刀兵。
寺庙不走,也得走!
当今人皇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