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漩涡的红光越来越盛,将青石板的裂纹照得如同蛛网,李屿风手背上的黑色梅花印像是活了过来,每一次跳动都与漩涡的旋转频率重合。墨尘将玄机子背在身上,沉声道:“锁魂塔内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进去后尽量别分开。”他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漩涡中心,“我已经在罗盘上刻了归位符,迷路时跟着指针走。”
凌霜将双鱼玉佩系在苏晓晓颈间:“这玉佩能预警阴邪,你贴身戴着。”她又递给李屿风一张折叠的黄符,“墨尘师叔画的‘破妄符’,能看穿幻象,锁魂塔里的鬼打墙最是难缠。”
苏晓晓摸着冰凉的玉佩,突然拽了拽李屿风的衣角:“屿风哥,旺财好像很怕这个漩涡……”小狗缩在李屿风怀里,尾巴夹得紧紧的,镇灵铃响得像在哭。
李屿风揉了揉旺财的脑袋,指尖触到项圈上的小铃铛,突然想起玄机子说过的话——这铃铛是用老九坟前的铜片熔的,能镇住新生的阴物。“别怕,进去后说不定能见到你认识的同类。”他故意逗小狗,却看见旺财突然抬头,对着漩涡发出一声短促的吠叫,像是在回应什么。
漩涡中心突然卷起一股气流,将四人一狗猛地往里吸。李屿风下意识将苏晓晓护在怀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的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突然传来坚实的触感,他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笔直的石阶上,两侧是刻满符文的石壁,红光从符文间隙渗出,将一切都染成诡异的暖色。
“这就是锁魂塔?”苏晓晓仰头望去,石阶蜿蜒向上,消失在云雾里,石壁上的符文正缓缓流动,像有无数条小蛇在爬。
墨尘扶着玄机子站稳,罗盘指针指向上方:“第一层是‘试炼阶’,要通过阴傀门的基础阵法才能上第二层。”他指着石壁,“这些符文是‘忆阵符’,会让人想起最在意的事,意志力不坚定的人会被困在这里。”
李屿风刚想说“这有什么难”,就见石壁上的符文突然亮起,映出他小时候的画面——六岁那年在道观后院偷摘玄机子的葫芦,被追得满山跑,最后摔进泥坑,玄机子拿着藤条站在坑边,脸上却憋着笑。“啧,”他尴尬地移开视线,却发现苏晓晓正盯着石壁发呆,眼睛红红的,“晓晓?”
苏晓晓猛地回神,揉了揉眼睛:“我好像看见奶奶了……她在给我煮糖水蛋。”她吸了吸鼻子,“这符文好厉害,连奶奶围裙上的补丁都看得清。”
凌霜突然低喝一声:“别盯着看!忆阵符会放大情绪,久了会被执念困住!”她甩出三张黄符贴在石壁上,符文的流动顿时慢了下来,“墨尘师叔,布阵吧。”
墨尘点头,从背包里掏出朱砂、毛笔和一叠黄符:“锁魂塔第一层的阵法是阴傀门的‘七星困灵阵’,我们需要模拟破解步骤,错一步就会触发幻阵。”他在地上画出七个圆点,“晓晓站天枢位,凌霜天璇位,李屿风天玑位……”
李屿风盯着地上的圆点,突然觉得眼熟——这不就是《九锚阵考》缺页上画的星图吗?只是墨尘标错了两个点的位置。“师叔,天权位应该在……”他刚想指出,却见墨尘已经开始讲解步骤,“第一步,天枢位引动生门符,天璇位接势,天玑位……”
“等一下!”李屿风举手,“天玑位应该先布‘镇煞符’,再引动生门吧?书上说七星阵讲究‘煞未尽,生不生’。”
墨尘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阴傀门的阵法与正统不同,他们的生门藏在煞位里,得先引生再镇煞。”他捡起块石子,在天玑位旁画了个扭曲的符号,“你看这个‘倒生符’,必须先激活才能镇煞。”
李屿风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看着墨尘笃定的神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开始演练时,麻烦果然来了。苏晓晓在天枢位按要求点燃生门符,符纸化作一道绿光飞向李屿风的天玑位。李屿风刚想按墨尘说的先接势,手背上的梅花印突然发烫,脑海里闪过《九锚阵考》缺页上的警示——“阴傀生门即死门,可逆不可逆”。他猛地改了手势,将镇煞符拍在地上,绿光撞在符纸上,炸开一团黑雾。
“你干什么?!”墨尘脸色一变,“步骤错了!”
黑雾中突然钻出几只黑影,形如枯骨,朝着苏晓晓扑去。凌霜反应极快,甩出双鱼玉佩的绿光将黑影击退,却也惊出一身冷汗:“这是‘蚀骨影’,被碰到会被吸走精气!李屿风,你刚才为什么改步骤?”
李屿风盯着黑雾消散的地方,那里的石阶被腐蚀出几个小坑:“我手背上的印记在发烫,像是在预警。”他看向墨尘,“师叔,会不会是你记反了步骤?”
墨尘刚想反驳,却见石壁上的忆阵符突然亮起,映出一段画面——年轻时的玄机子正在教一个少年布阵,那少年正是墨尘,而玄机子指着的星图上,天玑位旁清晰地写着“先镇后引”。墨尘的脸瞬间涨红,喃喃道:“难道……我真的记反了?”
“难怪你上次布阵总失败。”凌霜了然道,“上个月你帮张村破阴傀阵,回来后说总差一步,原来是步骤记反了。”
墨尘干咳两声:“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重来!这次按李屿风说的来。”
第二次演练,李屿风先在天玑位拍上镇煞符,苏晓晓的生门符绿光撞上符纸,竟化作一道柔和的金光,在七个点位间流转,形成一个完美的光圈。“成了!”苏晓晓拍手,却见光圈突然剧烈晃动,金光里冒出丝丝黑气。
“又错了!”墨尘扶住差点摔倒的玄机子,“天璇位的引势角度不对,凌霜,你刚才的手势偏了三度。”
凌霜皱眉:“我明明按你说的‘沉肘抬腕’来的。”
“不对,阴傀门的手势要‘折腕沉肩’,”李屿风突然开口,他手背上的梅花印又在发烫,脑海里浮现出缺页上的手势图,“就像这样。”他示范了一个怪异的折腕动作,手腕几乎要弯成直角。
凌霜试了试,金光里的黑气果然消散了。她惊讶地看着李屿风:“你怎么知道这个手势?墨尘师叔都没说过。”
李屿风也纳闷,他明明没学过,却像是本能就知道。这时,怀里的旺财突然跳下地,跑到石壁前,用爪子扒着一块符文。李屿风凑过去,发现那符文竟是《九锚阵考》缺页上的“记魂符”,能让人想起遗忘的知识。
“看来是锁魂塔在帮我们。”墨尘若有所思,“这塔本就是镇压阴傀的,对阴傀门的阵法最是敏感。”
接下来的演练堪称鸡飞狗跳。李屿风总能在关键时刻想起正确步骤,却总在最简单的“踏星步”上出错——明明该走“之”字形,他却总是拐成直角;该停顿三秒,他要么多等一秒,要么少等半秒。
“李屿风!你这步又错了!”墨尘第N次扶额,“踏星步讲究‘如履薄冰,似过独木’,你这大步流星的,是想赶着去投胎吗?”
苏晓晓看得直笑:“屿风哥,你走得像被狗追似的。”
李屿风尴尬地挠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踏星步就浑身别扭,手背上的梅花印还会隐隐作痛,像是在排斥这个动作。
凌霜突然指着石壁:“快看!忆阵符又亮了!”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石壁上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影像——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正在教一个少年踏星步,少年学得磕磕绊绊,老者却不急不躁,拿着藤条在地上画着什么。李屿风猛地睁大眼,那老者的侧脸竟与玄机子有七分相似,而少年的动作,赫然是他刚才错漏的踏星步!
“是玄机子师傅年轻时?”苏晓晓惊讶道,“那个少年……好像和屿风哥有点像!”
墨尘眼神复杂:“那是三十年前,师傅在教老九踏星步。老九天生对阴傀阵有排斥,总记错步骤,师傅说他是‘阳火过盛,与阴阵相冲’……”他看向李屿风,“你手背上的梅花印是阴傀王印记,会排斥阴阵步骤,难怪总记错。”
李屿风愣住,手背上的梅花印又开始发烫,这一次,他没觉得排斥,反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那段被遗忘的踏星步记忆,正顺着血液慢慢回流。
“再来一次!”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这次我用纯阳血画符,说不定能压住排斥。”
墨尘点头:“用你的血试试也好,老九当年就是用纯阳血中和的排斥。”
李屿风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黄符上,按在天玑位。这一次,当他迈出踏星步时,虽然依旧生涩,却没有再出错。石壁上的忆阵符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映出更清晰的画面——老九站在锁魂塔前,对着一个少年挥手,少年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串与旺财项圈上一模一样的铜铃!
“那是……爷爷?”李屿风瞳孔骤缩,手背上的梅花印突然灼热起来,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夕阳下,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说:“小风,记住,阴阵再诡,也怕人心之阳……”
漩涡般的眩晕感袭来,李屿风晃了晃,被凌霜扶住。“你没事吧?”她担忧道,“刚才你的踏星步……和影像里的老九一模一样!”
李屿风捂着发烫的额头,脑海里的碎片越来越清晰。他突然笑了,对着一脸期待的苏晓晓眨眨眼:“看来我不是记错步骤,是得用老九的法子来走——比如,故意错半步,反而能破阵。”
墨尘眼睛一亮:“阴傀阵最忌‘阳错’,用阳火错步破阵,这才是老九的独门手法!”
接下来的演练异常顺利,李屿风的“错步”总能精准避开阵法陷阱,苏晓晓的生门符越来越流畅,凌霜的引势角度分毫不差。当最后一步完成时,石阶上方传来“咔嚓”声,一道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通往第二层的阶梯,门上刻着四个大字:“忆阵初破”。
旺财兴奋地对着石门吠叫,镇灵铃响得清脆。李屿风看着手背上淡了些许的黑色梅花印,心里明白,锁魂塔不仅在帮他们破阵,更在唤醒一段被遗忘的家族羁绊。而这段羁绊背后,恐怕藏着玄机子和老九与阴傀门的真正恩怨。
“走吧。”他招呼众人,脚步轻快了许多,“第二层,该轮到我记对步骤了。”
石门后的阶梯弥漫着白雾,罗盘指针突然转向左侧,墨尘皱眉道:“奇怪,第二层的入口明明在正上方……”
李屿风手背上的梅花印轻轻跳动,他想起破妄符,将其拍在石壁上。白雾中突然浮现出无数个岔路口,每个路口都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锁魂塔二层”。
“果然是鬼打墙。”凌霜戒备道,“看来第二层的阵法,比我们想的更麻烦。”
李屿风看着那些一模一样的岔路,突然笑出声:“说不定,这次要故意记错所有步骤才能过去。”他想起老九影像里狡黠的笑容,手背上的梅花印,第一次传来温暖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