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德国之行结束后,孟砚辞几乎是立刻就投入了国内更加密集的工作中。会议、谈判、决策……行程表排得密不透风。
他尝试过给沈珠玥打电话、发信息,但她总是在拍戏;而当她收工回复时,他又往往深陷于某个重要会议之中。
时空的错位让两人的联系变得断断续续,如同秋日里偶尔相接又迅速分开的云。
京城的天气在入秋前酝酿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天色早早沉黯下来,厚重的乌云压境,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很快织成一道密集的雨幕。
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远处的建筑和树木都化为了水墨画中模糊的轮廓。
就在这暴雨如注的夜晚,孟砚辞的车子驶入了位于京城近郊的西洲私立疗养院。
这里环境清幽,安保极严,他的母亲长期在此静养。
他带着一身从车外染上的湿冷水汽走进母亲所在的独栋小楼。
值班的医护人员低声向他汇报:“孟先生,夫人刚睡下不久,今天情绪比较平稳。”
孟砚辞微微颔首,示意他们不必打扰。经过上次的冲突后,他每次来看望母亲,都尽量选择她入睡之后。
因为清醒时的她,情绪极不稳定,常常无法认出他,即便认出来后,甚至会产生激烈的抗拒和恐惧。
只有在睡梦中,她才会暂时摆脱那些痛苦的纠缠,显得安宁一些。
多可笑,他作为她的儿子,却成了母亲情绪恶化的导火索。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病房门,里面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
柔软的大床上,他的母亲静静地躺着,呼吸均匀,面容平和,仿佛只是一个陷入沉睡的普通妇人。
孟砚辞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缓缓坐下。他凝视着母亲熟睡的容颜,那双在商场上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疲惫,有深藏的痛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他俯下身,用极低极轻的声音,近乎呢喃地唤了一声:“妈……”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床上本该熟睡的人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最初是迷蒙的,没有焦距,但很快就锁定了他。
她的眼神变得异常诡异,混合着茫然、恐惧和一种疯狂的光芒。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唇蠕动着,吐出一个模糊的名字:“砚……辞……?”
孟砚辞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惊喜和期待瞬间涌上心头!
母亲认出他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清醒地认出过他了!
“是我!妈,是我!我是砚辞!您认出我了吗?”
他激动地握住母亲放在被子外的手,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发颤,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自持。
然而,回应他的,是母亲脸上一个极其诡异、扭曲的笑容。
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孟砚辞甚至没看清动作从何而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他腹部传来!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只见一把不应该出现在病房、用于削水果的锋利水果刀,此刻正深深地扎在他的腹部!
握刀的手,属于他刚刚还满怀希望以为认出了他的母亲!
鲜血瞬间涌出,迅速染红了他昂贵的西装外套和白色的衬衫。
鲜红的血液在白色的衬衫上润开以前刺眼的红色。
“呃……”孟砚辞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下意识地用力推开那只依然紧握着刀柄的手,踉跄着猛地向后退去。
他的母亲在被推开后,只是歪着头,用那种依旧诡异迷茫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嘴角还残留着那一丝可怕的笑容。
孟砚辞用手死死按住不断涌出温热血液的伤口,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病房,每一步都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走廊里值班的护士听到动静抬头看来,瞬间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啊——!孟先生!!!”
声音划破了疗养院宁静的雨夜。
孟砚辞只觉得所有的力气正随着血液快速流失,视线开始模糊旋转,耳边的尖叫声和暴雨声混杂在一起,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他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向前倒去,倒在了冰冷空旷的走廊地板上。
窗外的暴雨仍在疯狂地冲刷着整个世界,而他的鲜血,如同窗外肆虐的雨水般,在他身下无声地蔓延开来,染红了一片。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仿佛听到无数混乱的脚步声正急促地奔来……
———
“要下雨了吗?”
刚结束拍摄工作,沈珠玥奇怪地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
“天气预报说有阵雨,不过京城下雨了,大暴雨。”小赵看着手机一边告诉她。
“哦!”沈珠玥有些兴致缺缺。
沈珠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房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指纹解锁,目光精准地落在那个熟悉的微信对话框上。
然而,屏幕顶端并没有出现期待中的红色未读消息提示。
聊天界面里,最后一条信息依然是她昨天发过去的那句【好的】,以及更早之前他告知要飞慕尼黑的消息。
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一整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新的回应。
这太不寻常了。
沈珠玥蹙起了眉头,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和……莫名的失落。
除了他去德国那天因为时差和航行,回复会慢一些之外,孟砚辞从未像现在这样,整整一天都毫无音讯。
哪怕再忙,他总会抽空回个只言片语,或者一张表示“还在忙”的图片。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开始在她心底蔓延。
她手指悬在拨号键的上方,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
打过去问什么呢?
问他为什么一天没回信息?
问他是不是在忙?
还是……单纯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确认他没事?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打架。
一方面,她确实有点担心,他那种工作狂模式,别是忙起来又不顾身体。
另一方面,一种莫名的矜持和骄傲又在作祟——她凭什么要主动打电话给他?
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