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朝廷秘密筹备探索“遗落之境”,并对京城内潜藏的“地火”威胁严加监视之际,一桩突如其来的边患,如同燎原的野火,打破了表面的平静,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拉向了帝国的西南边陲。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带着南疆特有的湿热与尘土气息,被信使踉跄着送入乾元殿。彼时,萧景琰正与几位心腹大臣商议如何进一步加强漕运管理,以防墨家余孽利用水路进行物资转移。
“陛下!南疆紧急军情!”信使扑跪在地,声音嘶哑,“镇南关守将急报!南疆黑苗、黎峒等三部,纠结兵力万余,突袭我边境三座屯堡,守军寡不敌众,两座陷落,一座苦苦支撑!叛军已切断通往南海望归礁海域的部分陆路粮道,并扬言……扬言要‘恢复祖地,驱逐靖虏’!”
“什么?!”萧景琰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殿内众臣亦是哗然。
兵部尚书陈璘立刻出列,神色凝重:“陛下,黑苗、黎峒等部,向来虽有些摩擦,但大体安分,此番突然联合作乱,规模不小,且目标明确指向切断南海粮道,此事绝不寻常!”
户部尚书也皱眉道:“南海驻军及星陨谷留守舰队的补给,部分依赖南疆陆路转运,此道一断,虽可从海路补充,但耗时耗力,成本倍增,且恐被叛军骚扰。”
萧景琰目光锐利,扫过军报上“恢复祖地,驱逐靖虏”的字眼,冷哼一声:“‘恢复祖地’?南疆诸部与大靖和睦百年,何来‘祖地’之说?此必是有人挑唆!陈璘,近期南疆可有异动?”
陈璘躬身回道:“回陛下,此前确有零星奏报,提及南疆部分部落出现陌生面孔,散播流言,言及朝廷‘以药补农’之策乃是与民争利,且……且提及当年朝廷平定南疆时的一些旧事,煽动仇恨。臣已命当地驻军加强戒备,不想其动作如此之快!”
“陌生面孔……散播流言……”萧景琰眼中寒光一闪,几乎立刻联想到了那如阴魂不散的墨渊及其党羽。“好一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他这是想将朕的注意力,乃至朝廷的兵力,引向南疆,为他暗中在京城或其他地方的阴谋铺路!”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南疆之乱必须迅速平定,否则不仅南海补给受胁,更可能引发西南诸部连锁反应,动摇帝国边陲稳定。
“传朕旨意!”萧景琰声音沉稳而决断,“命镇南将军韩世忠为平南都督,即率三万岭南精锐,并调集周边州府兵马两万,共计五万大军,火速开赴南疆平叛!首要目标,打通被切断的粮道,歼灭叛军主力,对受裹挟之部众,可酌情招抚,但对首恶及冥顽不灵者,绝不姑息!”
“臣遵旨!”陈璘立刻领命。
“陛下,”户部尚书上前一步,“五万大军开拔,粮草军需……”
“粮草之事,朕自有安排。”萧景琰打断他,目光转向一直安静聆听,眉宇间带着思索的沈清辞,“皇后。”
沈清辞闻声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臣妾在。”她如今身孕已近七个月,腹部高隆,行动略显迟缓,但仪态依旧端庄沉稳。
“南疆战事起,后勤补给乃重中之重。朕命你总揽平南大军粮草、军械、药材等一应军需调度,协调户部、工部、兵部及太医院,务必保障大军供给,不得有误!”萧景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
此言一出,不仅几位尚书面露惊讶,连沈清辞自己也微微一愣。总揽大军后勤,此乃涉及国家机器运转的核心要务,历来由皇帝亲掌或委派宰相重臣负责,如今竟交由后宫皇后,虽是情势紧急,亦是破天荒之举。
但沈清辞很快便镇定下来,她深知萧景琰此举既是信任,也是无奈之下的最佳选择——她熟悉医药,能统筹太医署保障军中防疫与伤药;她近期接触朝政,了解各部运作;更重要的是,她身处宫中,能随时与萧景琰沟通,且不易被墨家余孽渗透影响。
“臣妾,领旨。”沈清辞声音清晰,没有半分推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
退朝后,萧景琰与沈清辞回到御书房。萧景琰握着她的手,眼中带着歉意与担忧:“清辞,你身子沉重,本不该让你操劳如此……”
沈清辞反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陛下,国事为重。臣妾虽在宫中,亦知南疆若乱,则边陲不宁,墨渊更会趁虚而入。能为陛下分忧,确保前方将士无后顾之忧,臣妾义不容辞。只是……”她微微蹙眉,“此事需各方协同,臣妾需陛下赋予相应权柄,以便协调各部。”
“这是自然。”萧景琰立刻道,“朕会明发谕旨,着你全权负责平南大军后勤事宜,各部见你如见朕,若有推诿拖延,你可先行处置,再行禀报!”
有了萧景琰的全力支持,沈清辞立刻行动起来。她并未在坤宁宫闭门造车,而是直接移驾至靠近宫门、便于与各部联络的一处偏殿,作为临时处理军需事务的场所。
她首先召见了户部、工部、兵部相关官员及太医令。
“韩将军大军五万,人吃马嚼,每日消耗巨大。”沈清辞开门见山,面前摊开着南疆地图与户部钱粮账册,“户部,立刻核算现有库藏粮草,能支撑大军多久?后续粮草从何处调集最为便捷?漕运、陆路,各需多少时日?”
户部侍郎连忙回道:“回娘娘,现有太仓存粮,可供五万大军三月之用。然需保障京城及各地日常,能动用之粮,约可供两月。后续需从江淮、湖广等地调集。漕运至岭南,顺流而下,约需二十日至一月;若走陆路,虽快些,但损耗极大。”
“太慢了。”沈清辞摇头,“韩将军要的是速战速决。传令沿途各州府,就地筹措部分军粮,朝廷按市价结算,日后由户部从漕粮中补还。同时,加大海路运输力度,虽成本高,但速度更快,且不易受陆路叛军干扰。此事,户部与市舶司协同办理。”
她又看向工部官员:“军械、甲胄、箭矢,尤其是攻坚所需的弩炮、云梯,库存如何?能否及时补充?”
“回娘娘,库存尚足,然需时间调运……”
“时间不等人!”沈清辞语气果断,“将库存军械,优先、快速运往前线。同时,命将作监及岭南当地匠作坊,日夜赶工,补充消耗。所需银钱、原料,由户部、工部共同保障,不得有误!”
最后,她看向太医令:“南疆瘴疠横行,叛军又擅用毒蛊。太医院需立刻准备充足的防疫、解毒药材,并选派精干医官随军。本宫这里有一份应对南疆常见瘴气与毒物的药方,乃《楚门医案》所载,你们拿去参考,大量配制。”她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张药方递了过去。
太医令恭敬接过,仔细一看,脸上露出钦佩之色:“娘娘此方,用药精准,考虑周详,臣等拜服!”
沈清辞雷厉风行,条理清晰,一道道指令发出,原本因战事突发而略显混乱的后勤调度,迅速变得井井有条。她每日听取各部汇报,处理文书至深夜,庞大的帝国战争机器,在她的协调下高效运转起来。
然而,就在第一批粮草军械顺利运出京城,前往南疆之际,墨云舟那边传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陛下,娘娘,”墨云舟深夜入宫,脸色凝重,“我们追踪那批火药原料,发现其中一部分,最终流向了……流向了南疆方向。虽然数量不大,且路径隐蔽,但几乎与叛军作乱的时间吻合。”
萧景琰一拳砸在案上:“果然是他!墨渊!他不仅在挑唆叛乱,还在为叛军提供武器!”
沈清辞抚着腹部,感受着孩子的胎动,心中忧虑更深。墨渊的触角,比他们想象的伸得更长。南疆的烽烟,恐怕只是他庞大阴谋中的一环。前方的韩世忠面临的是有备而来的叛军,而京城之内,那“地火”的引信,似乎也正在悄无声息地燃烧。她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默念:韩将军,望你早日平定南疆,朝廷……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