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奴之印?!”
沈清辞心中剧震,那模糊的青黑色冰花刺青,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楚门医案》中关于“冰奴”的记载虽只有寥寥数语,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以秘法淬炼,心神受制,唯冰雪之主之命是从,形同傀儡,不畏生死”。
这意味着,峡谷中的伏杀,并非简单的北狄探马或暗影楼杀手,而是守灯人直接派出的、更加诡异难缠的力量!守灯人对江南林家的重视程度,远超预期!
“娘娘,您没事吧?” 护卫首领见沈清辞脸色不对,连忙上前询问。方才一战,他们折损了三人,伤者数人,若非那神秘青衫客突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沈清辞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杀手的尸体,沉声道:“检查他们身上,可有其他标识,尤其是……类似冰花的印记。”
护卫们立刻仔细搜查,果然在另外几名杀手身上,也发现了同样模糊的冰花刺青,位置各异,但图案大同小异。
“果然是冰奴……”沈清辞语气凝重,“守灯人已经将手伸到了江南,而且动用了他的核心力量。我们此行,必须更加小心。”
她看向峡谷上方,那青衫客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满腹疑团。“那人……会是谁?”沈清辞蹙眉思索。对方身手极高,暗器精准,显然是友非敌,至少暂时是。但其身份目的,却如迷雾般难以捉摸。
“娘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离开,进入苏州城再做打算。”护卫首领建议道。
沈清辞点头:“清理痕迹,立刻出发。”
一行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这片染血的山谷,向着苏州城方向疾行。
苏州城,林府。
林文渊听着心腹回报城外峡谷发现尸体、疑似发生激烈战斗的消息,脸色更加阴沉。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场厮杀与近日窥伺林家的势力有关,甚至……可能与即将到来的京城贵人有关!
“老爷,我们是否要……”管家做了个加强戒备的手势。
林文渊摆了摆手,眼神闪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吩咐下去,一切如常,但内院……尤其是几位小姐的住处,再加派一倍可靠的人手,昼夜巡视,不得有任何闪失!”
他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接触京城来客。或许,只有借助朝廷的力量,才能保住林家,摆脱那纠缠了数代人的“宿命”。
苏州驿馆。
沈清辞一行人低调入住。安顿下来后,她立刻让玄夜的人秘密探查林家近日动向以及城中是否有北狄或形迹可疑之人活动。
傍晚时分,探查的人回报:“娘娘,林家近日戒备明显加强,尤其是内院。另外,城中确实发现了一些陌生面孔,行踪诡秘,似乎在监视林家,但尚未发现北狄人大规模活动的迹象。至于那青衫客……如同人间蒸发,再无踪迹。”
沈清辞沉吟片刻,道:“准备拜帖,明日一早,本宫要亲自拜访林府。”
“娘娘,是否太过冒险?林家底细未明……”护卫首领担忧道。
“正因其底细未明,才要亲自去探一探。”沈清辞目光沉静,“守灯人的冰奴已然现身,说明他们也在紧盯着林家。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弄清楚‘圣女血脉’的真相。况且,本宫以探访故人母族的名义前去,他们明面上不敢如何。”
林婉儿…纵然你生前与镜中人勾结,但翊儿终究流着林家的血。为了翊儿,为了大靖,这林家,我必须去!
翌日,林府。
当门房接到那份署名“京城沈氏”的拜帖时,不敢怠慢,立刻呈报给了林文渊。
林文渊看着拜帖上清秀却隐含风骨的字迹,心中了然。该来的,终于来了。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亲自到府门迎接。
府门开启,林文渊看到站在门前的那位素衣女子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与审视。只见她身姿挺拔,容貌清丽绝伦,虽衣着朴素,未戴过多首饰,但眉宇间那股沉静从容的气度,以及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明眸,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拥有。这便是当今权倾后宫的楚妃娘娘,那个……与婉儿在宫中势同水火的女子。
“草民林文渊,不知楚妃娘娘驾临,有失远迎,望娘娘恕罪!”林文渊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沈清辞虚扶一下,语气平和:“林家主不必多礼。本宫途经苏州,想起先皇后母族在此,特来探望,冒昧之处,还望海涵。”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谨慎与探究。
“娘娘言重了,您能莅临寒舍,是林家的荣幸。娘娘,请!”林文渊侧身引路。
沈清辞在林文渊的陪同下,步入林府。她看似随意地欣赏着园中景致,实则暗中观察着府内的布局、仆从的神情,以及……那若有若无、弥漫在空气中的一丝极其淡薄的、与北境寒意迥异,却同样让她体内《楚门医案》修炼出的气息微微感应的……凉意。
宾主在花厅落座,侍女奉上香茗。
寒暄几句后,沈清辞放下茶盏,目光直视林文渊,开门见山:“林家主,本宫此次前来,除了探望,亦有一事不明,想向家主请教。”
林文渊心道“来了”,面上不动声色:“娘娘请讲,草民定然知无不言。”
“听闻林家祖上,与北方一个信奉冰雪的古老族群,颇有渊源?”沈清辞缓缓问道,目光如炬,留意着林文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林文渊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叹了口气:“娘娘明鉴。不瞒娘娘,林家祖上,确与那‘冰原遗族’有些牵扯。那已是百余年前的往事了,族中记载亦语焉不详。只知那一支族人后来远迁极北之地,与我林家早已断了联系。若非……若非婉儿她……”他适时地住口,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痛与无奈。
沈清辞心中冷笑,这林文渊果然是个老狐狸,避重就轻,将责任推给已死的林婉儿和模糊的“祖上”。
“哦?断了联系?”沈清辞语气微凉,“可本宫怎么听说,近日似乎有些来历不明之人,在江南一带,对林家格外‘关注’?甚至……本宫在来的路上,还遭遇了伏击,那些杀手身上,似乎有着与那冰原遗族相关的印记。”
林文渊脸色微微一变,放下茶盏,起身躬身道:“竟有此事?!让娘娘受惊,草民罪该万死!此事草民确不知情!近日府外确有些鬼祟之人,草民只当是寻常宵小或商业对手,万万没想到竟牵扯如此之深!娘娘,林家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他这番表演,可谓情真意切,将一个受牵连、惶恐不安的家主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清辞不为所动,淡淡道:“林家主不必惊慌,本宫并非疑心林家。只是此事关系重大,牵扯北狄妖人,危及社稷。若林家知道些什么,还望如实相告,朝廷方能护得林家周全。否则……”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若被那妖人得逞,林家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
林文渊额头渗出细密冷汗,他知道,眼前这位楚妃娘娘,绝非易于之辈。他沉吟良久,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压低声音道:“娘娘,有些事……此地不便细说。请娘娘移步书房。”
沈清辞目光微闪,点了点头。
来到书房,屏退左右,林文渊才神色凝重地开口:“娘娘,并非草民有意隐瞒,实在是……此事关乎林家生死存亡,更牵扯到一个巨大的秘密。冰原遗族寻找的‘圣女血脉’,确与我林家有关。每隔数代,族中便会有一名女子,天生体质异于常人,不惧严寒,甚至……能与冰雪产生某种共鸣。婉儿……她便是这一代的‘雪女’。”
他观察着沈清辞的神色,继续道:“婉儿入宫,虽有其父攀附权贵之心,但背后……似乎也有冰原遗族之人的引导。她死后,我们本以为此事已了,谁知……近日,族中似乎……似乎又有一位旁支的女孩,出现了类似的征兆……”
果然有新的“圣女”出现!沈清辞心中凛然:“那女孩现在何处?”
“已被草民秘密送往城外别院安置,严加保护。”林文渊道,“草民深知此事凶险,一旦被那妖人得知,林家必有灭顶之灾!故而不敢声张。如今娘娘亲至,草民愿将此事禀明朝廷,只求朝廷能护佑林家,铲除妖人!”
他这番话说得恳切,将自己和林家放在了受害者和求助者的位置上。
沈清辞看着他,心中念头飞转。林文渊的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林家确实与冰原遗族有关,且有新的“圣女”出现。假的部分是,他绝口不提林家自身可能存在的野心,以及林婉儿当年在宫中的具体作为,将一切推给已死之人和神秘的遗族。
“那女孩,本宫需要见她一面。”沈清辞不容置疑地说道。
林文渊似乎早有预料,点头道:“理应如此。只是别院隐蔽,需安排妥当,以免泄露行踪。请娘娘给草民一日时间准备。”
“可。”沈清辞应下。
离开林府,回到驿馆,沈清辞屏退众人,独自沉思。林文渊不可尽信,那所谓的“圣女”是真是假,亦需验证。而那个在峡谷中出手相助的青衫客,以及守灯人派出的冰奴……都预示着,苏州城内外,已然暗流汹涌。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叩”声。
沈清辞警惕地望去,只见窗棂上,不知何时,被人用飞镖钉上了一张折叠的纸条!
她心中一动,小心地取下飞镖和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却陌生的字迹:
“林氏之言,不可尽信。圣女是饵,慎赴别院。”
没有署名。
沈清辞捏着纸条,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的疑虑更深。这送信之人,是敌是友?他(她)为何要警告自己?林文渊……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就在沈清辞对着纸条凝神思索之际,驿馆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兵器碰撞之声!紧接着,是护卫的厉声呵斥与激烈的打斗声!
“有刺客!保护娘娘!”
沈清辞猛地站起身,将纸条迅速收起。对方动作好快!是守灯人的冰奴,还是……林家派来灭口的人?
她迅速冷静下来,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和几包药粉,眼神锐利地看向房门。
脚步声正快速逼近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