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 年 3 月中旬,某市某安全屋。
这里并非 “密藏馆” 的总部 —— 事实上,“密藏馆” 根本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总部。
它更像一个由无数安全屋、私人实验室、线上加密频道和偶然线下会面构成的网络。
这个位于旧城区、伪装成废弃印刷厂的据点,只是网络中的一个节点。
空气里混杂着旧纸张、灰尘、新鲜咖啡以及高频仪器运转产生的臭氧味。
显示屏墙上,数据流无声滚动,旁边是几张刚扫描完、来自不同年代的古老地图叠加对比图。
卡尔顿博士 —— 名义上是 V5 某成员国 “超自然现象研究基金会” 的高级研究员 —— 正抓着稀疏的头发,对着加密通讯器抱怨,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响:
“…… 所以说,官方渠道的‘清理者’报告根本没法看!
语焉不详,关键数据全部抹除!
特洛姆庄园地下结构的能量残留模型根本建不起来!
我们的人(他指的是‘探针’小组)最后传回的碎片化信息显示,有第三方介入,实力深不可测,目标物丢失!这让我们后续的分析工作很难进行!”
通讯器那头,被称为 “收藏家” 的女声传来,带着电流杂音,背景似乎有海浪声:
“卡尔顿,冷静点。官方报告本来就是给外人看的遮羞布。
目标物丢失在意料之中,那种情况下,能全身而退并带回现场能量样本已经算成功了。
重点是,我们确认了那本日志的存在和大致性质,以及…… 有哪些势力同样紧盯着它。”
“话是这么说……” 卡尔顿博士叹了口气,走到一台正在分析焦黑岩石样本的仪器前,
“但这种级别的信息黑洞,让人心痒难耐。尤其是最后出现的那个‘第三方’,‘探针’描述的那种空间融合般的移动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或许是协会里那些不世出的怪物,或许是比杨德先生提到的‘另一条线’上的人。”
“收藏家” 沉吟道,“总之,这条线暂时搁置。V5 的注意力已经被引开,我们不宜再主动触碰。
你手头不是还有一批从‘边缘地带’(指流星街这类地方)回收的铭文拓片需要分析吗?”
提到这个,卡尔顿博士的精神振作了一点:“是的,那些拓片很有意思,虽然残缺,但符号结构显示出与已知任何文明体系不同的空间认知逻辑。
我怀疑它们记录了某种…… 非连续的时空现象。”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获取这些拓片的‘渠道’(指与流星街的秘密交易)最近似乎不太稳定,那边好像也有点小骚动。”
就在这时,安全屋角落,一堆靠垫垒成的 “窝” 里,知予慢吞吞翻了个身,怀里依旧抱着白色抱枕,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抱枕边角。
她似乎刚醒,淡蓝色眸子无焦点地扫过厂房顶棚,几秒后才缓缓落在卡尔顿身上。
对于刚才的对话,她没主动搭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正在调试一台奇特信号接收器的年轻人(代号 “焊工”,具现化系,擅长改造和维修精密仪器)头也不抬地插话:
“流星街那边?我上周通过黑市渠道买旧零件时,好像听人闲聊,说是有个外来小子,用诡异的身法从‘毒蝮’帮的围攻里溜走了,据说动作快得不像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啊…” 知予忽然发出一个轻微的、带着慵懒的音节,把脸在抱枕上蹭了蹭,“…… 那个小子,我见过。”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人都顿了顿。
“焊工” 停下手中的活,看向她:“嗯?知予,你真见过?在流星街?”
知予眨了眨眼,语速缓慢,语气没什么起伏:“… 嗯。大概半年前,在废车场后面。
他穿深灰外套,头发很短,手里攥着个破布包。跑起来… 影子跟着晃,像碎了又粘起来。‘毒蝮’的人追不上,骂得很大声。”
她描述得条理清晰,只是用词简单,没有多余的情绪,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卡尔顿博士推了推眼镜,立刻追问:“具体是哪片废车场?‘毒蝮’的人当时有多少?他有没有用什么特殊能力,比如念?”
任何来自流星街的具体信息都可能有价值,尤其是知予的记忆从不出错。
知予微微歪头,露出一点困惑 —— 不是记不清,是不理解为什么要问这么细:
“…… 唔,西边的废车场,就是堆了很多旧机械臂的那个。
‘毒蝮’大概十几个人,拿了刀和铁棍。没看到他用能力,就是跑得特别快。”
她顿了顿,补充道,“……嗯,那天他们打架的声音太大,吵到我在纸箱里睡觉了。”
另一个坐在窗边阴影里、擦拭着一把古朴短刀的男人(代号 “刃”,强化系,实战派)冷冷开口,打断了追问:“她记着,但也就这些了。”
他的语气带着保护性的不耐,“你们问再多,她也说不出更多 —— 她只在意吵没吵到睡觉,不在乎那小子是谁,也不在乎‘毒蝮’想干什么。”
他清楚知予的性子,不是记不住,是情感太淡,对无关自己的事不会多留意。
“刃” 的话点明了事实:知予的记忆没问题,只是情感反应迟钝,对事物的关注点极其简单。
她能记住细节,却不会主动挖掘背后的意义,也不会因为事件重要就多留心思。
“焊工” 耸耸肩,转回设备:“行吧,有这些也比瞎猜强。总之,流星街不太平是常态。与其关心那个小子,不如想想怎么把‘收藏家’要的深海探测设备搞定。”
他的气质与卡尔顿这类学者截然不同,更接近职业佣兵。
“设备没问题,关键是抗压材料和能源核心,得看‘教授’(指负责材料科学的成员)能不能搞到禁运品。” “焊工” 补充道。
知予对技术讨论没兴趣,又把脸埋进抱枕里,咕哝一句:
“… 好吵。深海… 黑乎乎的,不喜欢。”
语气依旧懒散,像在抱怨天气。
卡尔顿博士无奈地看了角落一眼,对通讯器说:“你看,我们这里也是个小联合国,各有各的脾气和渠道。
‘密藏馆’的理念是把碎片拼凑起来,但有时候,碎片就在眼前,却没人在意 —— 比如知予看到的事,若不是刚好提起,她能抱着抱枕憋到天荒地老。” 这话带着学者式的无奈。
“这才是常态,博士。”
“收藏家” 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盯着细节,反而会漏掉大局。
知予的‘不在意’有时候也是种优势 —— 她不会被情绪或利益干扰,记下来的都是最原始的事实。
做好你手头的工作,流星街的消息,我会让‘情报商’(指组织中负责信息汇总分析的成员)去查西边的废车场,优先级中等。
目前,友客鑫的拍卖会和后续影响才是重点。另外…”
她的声音压低些,“关于‘基石’的稳定性,近期多留意一下。”
“基石” 是心照不宣的暗号,指维持 “密藏馆” 隐秘运作的几个关键支撑点,可能包括重要的内应、安全渠道或资金来源。
“收藏家” 的提醒意味着她感知到了潜在风险。
“明白。” 卡尔顿博士的表情严肃了些,结束通讯。
他转身扎进数据和样本之中,但 “收藏家” 最后的提醒显然让他多了份警觉。
“刃” 擦拭完短刀,将其收回鞘中,起身离开安全屋,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如同融入城市的阴影。
他的任务往往与 “清理” 或 “护卫” 有关,与学术探讨格格不入。
“焊工” 继续捣鼓设备,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他似乎对 “基石” 的提醒并不在意,或者说,信任负责那方面的人。
知予则彻底闭上眼睛,手指还在轻轻捏着抱枕边角,似乎又要睡着。
对她而言,“密藏馆” 的聚会点,只是一个能安静待着、不容易被打扰睡觉的地方。
刚才提到的流星街、“毒蝮” 帮、外来小子,都像听过的一段无关紧要的声音,听过就过了,远不如抱枕的温度和柔软更让她在意。
偶尔被派去 “帮忙” 时,她也会清晰记得任务细节,只是任务结束后,那些细节就会和其他记忆一起,安安静静躺在脑子里,除非有人提起。
在这个隐匿的节点里,不同身份、不同目的、甚至可能彼此不完全信任的人们,因为对 “禁忌知识” 的共同渴求(或利益驱动)而短暂交汇。
他们没有统一的制服,没有严密的层级,只有心照不宣的合作和基于各自利益的资源交换。
知予就像这里的一个特殊 “坐标”—— 她记得很多事,却从不说多余的话;她有独特的能力,却从不想主动使用。
“密藏馆” 的人既把她当观察对象,也把她当偶尔能用的 “工具”,更有像 “刃” 这样的人,默默护着她这份迟钝的平静。
这便是 “密藏馆” 的日常,松散、隐秘,充斥着未言明的规则和秘密,而抱着抱枕的知予,就在这秘密之中,安静地醒着,又安静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