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医学院的解剖实验室,福尔马林刺鼻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像一层冰冷的膜糊在口鼻上。
惨白的无影灯下,雷欧力·帕拉丁奈特穿着浆洗得发硬的白大褂,额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额角。
他戴着双层乳胶手套,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术刀,而是更基础的组织镊和解剖剪。
正对着操作台上那具经过处理的“大体老师”,进行着局部精细解剖的实践课考核。
“帕拉丁奈特!专注点!你手在抖!”
严厉的教授背着手踱到他身后,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股三角区域的神经血管束分离!我要看到清晰的股动脉、股静脉和股神经!
动作要稳、准、轻!这是对捐赠者最基本的尊重,也是你未来拿手术刀的基础!”
“是!教授!”雷欧力粗声应道,用力眨掉滑进眼睛的汗珠,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考核压力、福尔马林的气味、还有周围同学同样紧张压抑的呼吸声,都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镊子尖端小心翼翼地去拨开覆盖在目标区域上的一层致密结缔组织和脂肪。
然而,就在他的镊子尖端即将触碰到那条理论上应该清晰、有弹性的股动脉时——
不对劲!
雷欧力的动作猛地顿住!多年的街头打架经验和在枯枯戮山训练场锤炼出的、对“异常”的直觉疯狂报警!
这区域的解剖结构和他背得滚瓜烂熟的图谱、和教授刚才示范的、甚至和旁边同学操作台上的情况都截然不同!
这里的组织异常“黏连”!不是正常的解剖层次,更像是被某种“暴力”(比如严重挫伤或不当的急救措施)破坏后,又在愈合过程中形成了致密坚韧的疤痕组织!
股动脉、静脉和神经像被一坨坚韧无比的、布满纤维的“胶水”死死地粘合、包裹、扭曲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彼此!
“搞什么鬼…”雷欧力低声咒骂,额头瞬间渗出更多冷汗。
考核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旁边的同学已经开始进行下一项操作了。
他尝试用更细的镊子去分离,但那些坚韧的纤维束像有生命一样,死死缠住他的器械尖端,稍一用力,就感觉会撕裂下方脆弱的血管壁!
“朋友死在眼前却没钱救他的滋味……老子这辈子不想再尝第二次!”
在枯枯戮山试炼之门前,他对伙伴们吼出的誓言,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如同腐肉黏连在神经上——朋友垂死的脸与眼前混乱的组织在脑中重叠。
他猛地攥紧镊子,仿佛握住的不是器械,而是剖开这团绝望的手术刀。
在训练场上,他可以把这股火发泄在劈砍岩石上,可在这里,面对这具承载着知识也承载着生命教训的躯体,他不能蛮干!
“混蛋!给老子… “分开”啊!!”一股无法言喻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咆哮在他胸腔里震荡。
那不是声音,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狂野的冲动。
他所有的意志,所有“必须看清结构、理解这异常、未来才能避免类似错误”的执念,所有对“无力挽救”的恐惧,都凝聚在了握着镊子的右手上。
他不再试图用蛮力拉扯,而是将镊子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梳理”和“驱散”的意念,试图去“撑开”那纠缠的纤维,哪怕只有一丝缝隙!
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雷欧力自己毫无所觉,但站在他侧后方、经验丰富的教授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雷欧力握着镊子的右手,皮肤下的血管仿佛有极其微弱、如同静电火花般的光芒一闪而过!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强烈“排斥”和“推开”意味的无形波动,以他的镊子尖端为中心,极其细微地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并非针对物理存在,更像是一种纯粹“意志力”的具象化爆发。
它精准地作用于那团致密黏连的组织——奇迹发生了。
那死死纠缠着股动脉和神经的、坚韧无比的疤痕纤维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驱离”意味的力量。
极其短暂地“撑开”了!
虽然只有发丝般的微小缝隙,持续时间不足半秒,但就在这宝贵的瞬间,原本被完全遮蔽、扭曲的解剖结构。
股动脉那特有的、略带韧性的管壁,股神经那束状的淡黄色——极其清晰地暴露了出来!
“就是现在!”
雷欧力根本没时间思考刚才镊子尖端传来的那一下极其微弱的“松动”感是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意念特别集中,右手腕有点奇怪的麻热感),完全是医学生追求精确观察的本能,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窗口期”!
他的眼睛如同最高倍的显微镜,瞬间锁定了暴露出的结构细节,镊子以最小的动作幅度,精准地指向了股动脉的位置,同时避开了旁边紧贴的神经。
“股动脉在此!确认!神经在其内侧下方!”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报告声,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狂喜。
教授快步上前,锐利的目光扫过雷欧力镊子尖端所指的位置,又看了看旁边依旧一团乱麻的黏连区域,脸上闪过一丝极深的惊愕和困惑。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位置确认正确。帕拉丁奈特…观察力…不错。”
他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深深地看了雷欧力那还在微微颤抖、冒着热汗的右手一眼。
雷欧力长长地、重重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后背的衣料完全湿透,贴在冰冷的解剖台边缘。
他甩了甩有些发麻、发热的右手腕,只当是刚才精神高度紧张和用力过猛导致的肌肉痉挛。
“吓死老子了…差点挂科…”
他心有余悸地嘟囔着,完全没意识到,就在刚才那极致的、想要“驱散迷雾,看清真相”的意志爆发中,他体内沉睡的“生命能量”——念。
被强行点燃,并以最符合他本性的方式——“释放”出去,极其微弱却精准地影响了现实。
这就是他的念能力本质:“放出系”。将自身的生命能量(气)提炼后,直接释放出体外,无需复杂的形态变化或特质。
追求的是最直接、最快速、最“粗暴”的能量外放冲击或影响。
刚才那一下,正是他无意识地将强烈的“分开黏连,看清结构”的意念,混合着最原始的念力(气),直接“放出”。
作用在目标组织上,极其短暂地“驱散”了部分黏连纤维,为他的观察争取了宝贵的一线机会。
考核结束的铃声响起。
雷欧力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阴冷的解剖楼,外面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用力揉着依旧有些莫名酸胀发热的右手腕,回想着刚才那惊险的一幕。
“真是…邪门了。”他一边甩着手腕一边嘟囔,“最后那一下,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镊子上‘顶’出去了?把那些该死的纤维‘撑开’了一点点?”
他下意识地拿起一支笔模仿了一下镊子的动作,当然什么也没发生。只有手腕的酸胀麻热感提醒着他刚才的爆发。
(这种感觉…和莫里那小子曾经含糊提过的、他们用的那种‘怪招’,好像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
雷欧力皱起眉,想起了在枯枯戮山时莫里关于“气”和“念”的模糊描述。
“肯定是福尔马林吸多了,加上紧张过度,出现幻觉了…”他甩甩头,最终还是把这古怪的感觉归咎于实验室环境和巨大的压力。
“不过,老子看清了!没挂科!哈哈!”想到自己竟然在那种地狱难度下准确找到了目标。
一股巨大的侥幸和成就感涌上来,暂时将那点微不足道的“异样感”和对莫里话语的模糊联想抛在了脑后。
他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他对莫里提过的“念”依旧一知半解。
他更不知道,自己刚才无意识触碰到的,正是属于他雷欧力·帕拉丁奈特的、独一无二的“力量”的开端。
一种源于“看清真相、理解病理”的强烈求知欲和“避免悲剧”的守护意志,简单、直接、充满爆发力的“放出系”念能力。
这股力量,将在他未来漫长而艰辛的学医道路上,在他守护生命、守护伙伴的战斗中。
以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方式,不断回响、成长,最终化为撕裂黑暗、点燃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