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敌客那边,动静忽然就没了。
萧戈破刀刚削掉一台铁甲军的“脑袋”,那猩红的视孔暗下去,随后爆炸。
他醉眼半眯,耳朵却灵。
矮霸王的吼骂、方锤砸地的闷响、素银重剑劈风的锐啸,这些声儿都停了。
只有铁甲军沉闷的脚步声和脉冲炮的嘶鸣,像潮水一样往那片空当涌。
“老矮子怎么了?”萧戈含混地嘟囔一声,心里那点不祥的预感像酒劲儿一样往上顶。他晃了晃脑袋,迷离的醉眼朝那边扫。
一片烟尘,混着赤红的炮光和飞溅的金属碎屑。
几个皇家卫的红白身影在边缘闪动,剑光倒是利落,正奋力挡着扑过去的铁甲军。还算顶用。
可麦敌客那矮壮的身影,完全被钢铁的潮头淹了。
不对劲。
萧戈脚步虚浮,破刀拖地,在焦土上划拉出火星子,人却像鬼魅般朝那方向晃。
几个挡道的铁甲军,猩红视孔刚锁定他,他破刀随手一递,或点关节,或抹“脖颈”,淡青的不动域光晕微闪,那铁疙瘩便僵住、崩裂,轰然倒地,爆炸。
他走得慢,杀得快。
“让开!”一个皇家卫队长见他过来,刚斩翻一台巨兵,气喘吁吁地吼了一声,指挥手下想替他开条路。
萧戈眼皮都没抬,像没听见,身影几个模糊的闪烁——“瞬空”!
足下青芒微爆,空气荡开涟漪,人已如鬼影般穿过那皇家卫勉强撑开的防线,直接撞进了围向麦敌客的钢铁洪流深处!
破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不再是慢悠悠,而是带起一道道凝练的青色残影!
刀光过处,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嗤嗤”的轻响。
铁甲军坚固的装甲如同腐朽的木板,被轻易切开、剥离!关节连接处无声断裂!内部的能量管线暴露出来,又被紧随其后的刀气精准点爆!
“滋啦…嘭!”
一台接一台,在萧戈鬼魅般的刀光和不动域的护持下,如同被收割的麦秆般倒下、炸裂!
硬生生被他杀出一条血路,直抵核心。
终于看见了。
焦黑的土地上,那矮壮如铁墩的身影,面朝下趴着。
一身残破的黄金甲几乎被血浸透,颜色深得发黑。
背上,赫然插着一柄剑!
剑身细长,闪着皇家卫特有的珐琅光泽,穿透了黄金甲,深深没入躯体。
血还在缓缓从伤口渗出,汇入身下那片已经半凝固的暗红泥沼。
那标志性的虬髯大辫子,散开了,亚麻色的发丝和浓密的胡须,都浸在粘稠的血泊里,像蘸饱了墨的破毛笔。
萧戈的脚步停住了。
他站在几尺外,瘦高的影子投在麦敌客冰冷的尸体上。
迷离的醉眼死死盯着那柄刺背的剑,眼底深处那点常年不化的浑浊,此刻被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寒光刺穿。
皇家卫的剑。
背后刺入。
三剑透体。
好一个“并肩作战”!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子扫向四周!
烟尘弥漫,人影绰绰。
远处,那些皇家卫还在奋力拼杀,红白软甲在铁甲军的洪流中左冲右突,剑光霍霍。
近处,刚才试图替他开路的队长,正带着几个手下清理外围,浴血奋战,看不出丝毫异样。
是谁?
刚才离麦敌客最近的是谁?
周遭早已空无一人。
只有铁甲军的残骸冒着青烟,只有麦敌客无声地趴在血泊里,只有那柄刺穿战友后背的皇家卫制式长剑,冰冷地矗立着,像根耻辱的墓碑。
萧戈握着破刀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刀身上陈旧的锈迹,仿佛也吸饱了此地的血气,隐隐透出一丝暗红。
空荡荡的左袖管,在带着血腥味的热风里,无力地晃荡了一下。
六年前西区的焦土,似乎又和眼前的景象重叠在了一起……
一股混杂着暴怒、悲凉和浓烈杀意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在他瘦高的身躯内疯狂涌动!
那层淡青色的不动光晕,颜色陡然加深,变得如同凝固的深潭,表面甚至开始泛起细密的、如同水沸前的涟漪!
“嗬……”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喘息,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就在这杀意即将喷薄而出的刹那——
“嗡——!!!”
一阵极其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灵魂的金属高频震颤声,猛地从西边天际炸响!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暴烈,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爆炸和哀嚎!
萧戈猛地扭头!
只见西边那昏黄翻腾的尘幕深处,一道猩红的光影,如同地狱射出的标枪,正以恐怖的速度撕裂长空,朝着这边狂飙而来!
那东西速度太快!
前一瞬还在远处,下一瞬已掠过永恒之墙那巨大的阴影!
众人终于看清!
那竟是一尊前所未见的铁甲单兵!
高度约二十米,通体覆盖着流动着暗红光泽的装甲,线条锐利狰狞,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杀戮美感!
最骇人的是它背后——一双巨大的、由无数锋利金属骨翼构成的翅膀!
此刻双翼怒张,边缘闪烁着高频震荡的红芒,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它没有落地!甚至没有看下方浴血厮杀的战场一眼!那双翼只是猛地一振!
“轰——!!!”
狂暴的气浪如同实质的巨锤砸下,永恒之墙西段墙头几个躲避不及的看门人惨叫着被掀飞!
那猩红的铁甲身影,借着这狂暴的推力,速度再次飙升!
如同一颗燃烧的赤红流星,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气势,无视了下方蝼蚁般的战斗,直扑——
中城深处!那皇权与繁华的象征之地!
岚安城的方向!
“那是……什么鬼东西?!”一个皇家卫抬头望天,声音带着惊骇的颤抖。
萧戈深陷的眼窝里,映着那道急速远去的、撕裂天幕的猩红轨迹。
他握着破刀的手,缓缓松开又攥紧,骨节发出噼啪轻响。
那深青色的不动光晕剧烈波动着,仿佛他此刻沸腾的心绪。
麦敌客的血还在脚下无声流淌。
背后刺来的剑还冰冷地立着。
新的、更恐怖的灾难,已如赤红的彗星,撞向了天岚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