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日子宁静而缓慢,如同溪水潺潺,无声地滋养着新生。月含温在锦星墨不着痕迹的引导与陪伴下,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日渐丰富,与这位\"兄弟\"的关系也愈发亲近自然。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依赖与安心感,如同藤蔓,悄然生长,缠绕心间。
\"月公子近日气色好多了。\"苏溪韵看着正在练剑的月含温,轻声说道。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开始涌动。
这一日,夕阳西下,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锦星墨伤势稍有好转,见月含温对剑诀兴致颇高,便心血来潮,取了一根柔韧的树枝,在山谷空地间,为他演示一套更为精妙些的、脱胎于\"星幻蝶影\"的身法步法。
\"月师兄看仔细了!\"听风晨兴奋地喊道,\"这可是锦师兄的独门身法!\"
他并未动用灵力,只是凭借肉身记忆与对道韵的理解,将步法施展开来。只见他身形飘忽,步伐灵动,时而如灵蝶穿花,留下道道难以捕捉的残影;时而又如流星划空,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树枝在他手中,时而轻点,时而疾刺,虽无剑气纵横,却自有一股行云流水、暗合天地的韵律。
\"好厉害!\"杨蕊汐看得目不转睛,\"锦师兄的身法真美!\"
月含温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他只觉得锦星墨此刻的身影,与周围的山石、流云、晚霞奇异地融为一体,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与力量感。他看得入神,心中那份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涌了上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就在锦星墨演练到一套连贯的疾旋突进、身形快到极致,即将由极动转为极静的刹那——
月含温的头部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如同被钢针狠狠刺入的剧痛!
\"呃......\"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
\"月师兄!\"听风晨第一个冲上前扶住他。
与此同时,一幅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如同血色闪电,悍然劈入他空白的识海!
那是一片更加昏暗、充满毁灭气息的天地,雷光肆虐,能量狂暴。画面中央,是锦星墨!但他不是现在这般虽然苍白却温和的模样,而是浑身浴血,衣衫破碎,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遍布全身,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他半跪在地,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倒下。
\"不......\"月含温痛苦地低吟。
然而,就是在这般凄惨狼狈、濒临死亡的状态下,他正抬起头,朝着自己的方向望来。那张染血的脸庞上,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一种近乎破碎的、却带着无尽温柔与释然的笑容!
\"月公子怎么了?\"染木清雨担忧地问。
那笑容,穿越了尸山血海,穿越了毁灭雷劫,清晰地烙印在月含温的眼中,也狠狠砸在了他的心口!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任何前因后果,只留下那浑身是血却温柔微笑的震撼影像,以及一股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混杂着极致心痛、恐惧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的剧烈情绪!
\"含温!\"锦星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立刻收势,身影一闪便来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充满了焦急与担忧,\"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头痛欲裂,心口更是如同被巨石堵住,闷痛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月含温靠在他怀里,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他抬起头,看向锦星墨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双总是温和望着他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
眼前的锦星墨,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衣着整洁,气息平稳,与脑海中那个血染衣袍、濒临死亡的形象截然不同。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画面如此真实?那股心痛的感觉如此刻骨?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向锦星墨,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沙哑和浓浓的困惑:\"你......你刚才......浑身是血......在对我笑......\"
\"什么?\"阿布拉走震惊地看向锦星墨。
锦星墨扶着他的手臂猛地一僵,瞳孔骤缩!
浑身是血......对他笑......
那分明是他在硬抗天罚最后关头,以为必死无疑,看向含温最后一眼时的情景!
\"是记忆开始恢复了。\"凌绝意沉声道。
天道封存的记忆,竟然开始松动了?是因为他刚才演练的、蕴含了他们共同经历与道韵的步法刺激了吗?
巨大的震惊与一丝隐秘的狂喜掠过心头,但更多的,是看到月含温因这记忆碎片而痛苦模样的心疼。他连忙收敛心神,将人更稳地扶住,用尽可能平静温和的语气安抚道:\"那是幻觉,含温。你看,我不好好在这里吗?只是旧伤未愈,脸色差些而已。\"
\"对,月师兄,那一定是幻觉。\"听得到肯定地说。
他轻轻拍着月含温的背,试图缓解他的紧张:\"定是你近日修炼太过刻苦,心神损耗,才会产生幻象。休息一下便好了。\"
\"我去拿些安神的丹药。\"顾得住急忙说道。
月含温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那剧烈的头痛和心悸才缓缓平息下来。但他心中的困惑却并未散去。
幻觉吗?
可那感觉......太真实了。
那份看到对方浑身是血时,撕心裂肺般的痛楚,真实得让他现在回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
他抬起头,清澈的眸子凝视着锦星墨,里面不再是全然的茫然,而是多了一丝探究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深藏的恐惧。他轻声问,带着一种执拗:
\"我们......以前是不是经历过很可怕的事情?你......受过很重的伤,对不对?\"
\"月公子...\"染木清汐心疼地看着他。
锦星墨看着他眼中那清晰的、因他而起的恐惧与担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无法否认,也无法详细解释。
他只能将人轻轻揽入怀中,避开他那过于纯净直接的视线,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承诺般的坚定:
\"都过去了,含温。\"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都在这里,都好好的。\"
\"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锦兄弟说得对。\"倪快靠山沉声道,\"现在平安就好。\"
月含温被他拥在怀里,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药香与一丝清冽气息的味道,奇异地感到安心。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将脸轻轻埋在他的肩窝,默默消化着那突如其来的、令人不安的记忆碎片。
\"让月公子好好休息吧。\"墨影提议道。
虽然只有一瞬,但那血色的画面与锥心的痛楚,如同在他空白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无法忽视的涟漪。
他开始隐约意识到,他和锦星墨的\"兄弟\"之情,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刻得多,也沉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