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血池中肆意翻腾,好似一只自地底深处苏醒的远古巨兽,每一次激烈的跃动,都伴随着岩层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之颤抖。吴浩的掌心已然结出厚厚一层冰霜,寒意顺着血脉蔓延,然而体内的寒毒却如同一团暴躁的火焰,瞬间将这层冰霜融化,蒸腾出如白雾般的气息,袅袅升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诡异的咒印正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毒蛇,在他的身体里疯狂挣扎、嘶吼,妄图逆流而上,狠狠侵入他的识海,将他的意识彻底吞噬。
而此刻,陈晓琳操控的焚天雀之火,正像一头凶猛的猛兽,一寸寸地吞噬着岩壁上的妖蝠群。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与血池沸腾时散发出的腥气相互交融,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仿佛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熏出来。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眉心的火光也变得越来越微弱,却依旧倔强地不肯熄灭,像是在黑暗中坚守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岩壁上的妖蝠一只接一只地在焚天雀之火的灼烧下炸成灰烬,血池则像是被煮沸的油锅,咕嘟咕嘟地冒着黑泡,不断涌动着诡异的黑雾。陈晓琳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眉心的焚天雀虚影只剩一线微光,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吴浩右手紧紧按着吴晨曦的手腕,寒毒和碎冰体质在他体内激烈对冲,皮肤时而裂开,渗出鲜血,时而又迅速结霜,如此反复,血水混着冰渣不断往下滴,在地面汇聚成一小摊。
“还剩几只?”吴浩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急切,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试图透过火光看清残余的妖蝠。
“三十七。”陈晓琳嗓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都在岩缝里,躲着。”
“烧干净。”吴浩眼神坚定,不容置疑。
“我快不行了。”陈晓琳双手撑地,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疲惫与绝望。
“不行也得行。”吴浩猛地抬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决绝,“你倒下,她就疯。”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因为他太清楚吴晨曦体内那股神秘力量的可怕,一旦失去陈晓琳的压制,后果不堪设想。
吴晨曦静静地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右手那道闭合的眼形咒印仍在缓缓跳动,像是一颗神秘的心脏,又像是在贪婪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她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刚吃完什么美味的东西,沉浸在某种诡异的满足之中。
火终于熄了。
最后一缕焚天雀的火光像是完成使命一般,缓缓钻进岩层深处,整片血池瞬间死寂下来,只剩下诡异的黑雾在空气中弥漫。吴浩松开手,吴晨曦的手腕已经结了一层薄冰,那道咒印也暂时被冻住,不再跳动。他喘了口气,右臂的黑冰渣已经蔓延到锁骨,皮肤下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爬,又痛又痒。
四周的岩壁焦黑一片,妖蝠的残骸如灰烬般散落一地,风从裂谷深处吹来,卷起一缕缕黑烟,像是亡魂在黑暗中发出的低语。血池表面凝了一层暗红的硬壳,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底下仍隐隐有血泡翻涌,仿佛这池子并未真正死去,而是在暗中积蓄着力量,等待下一次的爆发。
“走。”吴浩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
三人沿着岩壁摸索,终于找到一条断裂的寒铁锁链,锈得发黑,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但还算结实,勉强能承重。吴浩在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陈晓琳扶着吴晨曦在后,身体摇摇晃晃,却依旧咬着牙坚持着。一节一节往上攀时,锁链晃得厉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裂谷,黑暗像是一只无形的大口,仿佛随时都会将他们吞噬。风从下面往上吹,带着腐血和焦肉的味道,令人作呕。
爬到一半,风突然变了。
不是热了,也不是冷了,而是“静”了。周围的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风没了,火没了,连血池那令人作呕的腥臭都消失了。整个世界陷入一种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让人心慌。
然后,雪落了下来。
但这绝不是普通的雪。每一粒都像是精心打造的微型刀片,从天空中呼啸而下,砸在脸上生疼,瞬间划出一道道血痕。紧接着,暴风雪从四面八方卷来,狂风裹挟着冰锥,像是一群发了疯的野狗,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撕咬。
吴浩一把将吴晨曦甩到背上,动作敏捷而迅速,左手抽出冰魄剑,剑尖狠狠插进岩壁,稳住身形。陈晓琳死死抓住锁链,头发被风扯得像旗子一样甩,发出呼呼的声响。
“谁?”吴浩对着风雪怒吼,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格外微弱。
风雪中,一个人影缓缓走出。
白衣胜雪,赤足而行,眉心一点红泪痣,眼神冷得能冻住火焰。她抬手,极北的暴风雪瞬间凝成一道冰晶牢笼,将三人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锁链被冻住,发出清脆的声响,岩壁结出厚厚冰层,连空气都像是被封在了琥珀里,动弹不得。
“玄冰螭。”吴浩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愤怒。
她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他右臂——那片被黑冰侵蚀的皮肤,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不是来杀我们的。”吴浩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玄冰螭抬眼,眼神有一瞬的波动,像是被看穿了心思。
“你是来拿东西的。”吴浩语气笃定,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
她依旧沉默,但风雪的节奏变了。不再是无差别攻击,而是有规律地压缩冰牢,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逼着他们往中间靠,让人无处可逃。
“哥……”吴晨曦在背上轻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她……在找你心里的东西。”
吴浩一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
就在这时,识海里,那块碎成蛛网的冰晶罗盘突然震了一下。一道金线从裂缝中钻出,直指玄冰螭的眉心——那里,一只半闭的“心魔之眼”正缓缓睁开,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沙盘投出三秒预判:她下一招会从左上方发动冰锥暴雨,目标是吴浩胸口,而非头颅或咽喉。这个精准的预判让吴浩心中一动,他开始更加谨慎地观察玄冰螭的一举一动。
“顾清寒!”吴浩下意识地吼了一声,这个名字仿佛是他心中的一根救命稻草。
顾清寒没在。
只有陈晓琳。
“我来。”她抹了把脸上的冰碴,双手紧握成拳,抬手,焚天雀最后一丝火光从眉心钻出,化作一道炽热的火线,在冰牢内划出一道裂痕。那道裂痕像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给三人带来了一丝希望。
就是现在。
吴浩右臂一震,碎星剑意爆发,冰魄剑脱手飞出,如同一道闪电,不是刺向玄冰螭,而是钉进地面。寒气顺着剑身迅速扩散,干扰玄冰螭对冰晶的控制。
他借力跃起,左手成爪,如同一头迅猛的猎豹,直取她眉心。玄冰螭反应极快,心魔之眼一缩,暴风雪瞬间凝成一面坚硬的冰盾。吴浩一拳砸碎冰盾,指风擦过她眉心,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脸颊滑落。
心魔之眼猛地睁开。
那一瞬,吴浩看到了。
不是杀意,不是恨意,是“痛”。那种痛像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像是一只被困了千年的兽,终于看见了能终结它的刀,却又带着一丝不甘和无奈。
沙盘金线暴涨,因果链浮现——
玄冰螭要的不是他们的命。
是吴浩体内的冰髓心脉。
画面闪回:母亲临终前,面容苍白而憔悴,指尖凝出一滴透明如水晶的液体,缓缓没入他心口。她嘴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声音却被风雪无情地吞没。
但沙盘听到了。
“护住。”
吴浩落地,踉跄两步,右臂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
“你想要冰髓?”他喘着气,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为什么?”
玄冰螭抬手,暴风雪再次凝聚,这一次,冰锥不再是漫天洒落,而是全部对准他心口,密密麻麻,像是一片倒悬的森林,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杀了我,你也拿不到。”吴浩冷笑,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它在我心脉里,我死,它碎。”
玄冰螭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你不是敌人。”吴浩盯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洞察,“你是……等我死的。”
她没否认,风雪中,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透着一种无奈和悲哀。
“那你来杀我啊。”吴浩张开双臂,声音在狂风中回荡,“动手。”
冰锥悬在半空,纹丝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吴晨曦突然在背上抽搐了一下。
她右手的咒印猛地亮起,血光顺着衣袖往上爬,如同一条条邪恶的毒蛇。她睁开眼,瞳孔一片漆黑,嘴角咧开,声音却不是她的,带着一种阴森的气息。
“吵死了。”
吴浩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下一秒,她抬手,一掌拍向他后心,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他早有防备,侧身避开,但动作还是一滞,冰锥森林瞬间压下。
“顾清寒!”他再吼,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
依旧没人。
陈晓琳咬破舌尖,焚天雀最后一点火光炸开,烧出一条缝隙。吴浩抱着吴晨曦滚向一侧,冰锥擦身而过,右臂的冰鳞当场碎了一片,黑血顺着伤口渗出,滴落在地上,冒出一丝丝黑烟。
“你妹妹撑不了多久。”陈晓琳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焦急,“那咒印在吃她。”
“我知道。”吴浩咬着牙,目光中带着一丝痛苦。
“那你还不动手?”陈晓琳怒目而视。
“动什么手?”吴浩反问,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
“砍了她手,封印就断。”陈晓琳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封印断了,她就真被心魔占了。”吴浩握紧拳头,指关节泛白。
“那你想看着她死?”陈晓琳的声音带着一丝质问。
吴浩没说话,他盯着玄冰螭,突然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讽刺。
“你也不过是被人操控的棋子。”
玄冰螭眼神一冷,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你以为你是来取冰髓的?你连自己为什么来都不知道。你只是……被人唤醒的工具。”吴浩越说越激动,声音在风雪中回荡。
心魔之眼剧烈收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风雪乱了。
冰锥开始无序坠落,有的砸在冰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有的刺进地面,溅起一片片冰花;有的甚至反向射向玄冰螭自己。她抬手格挡,但动作迟缓,像是内心在挣扎,在痛苦地抉择。
“哥……”吴晨曦在他怀里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虚弱,“我饿了。”
吴浩低头,她眼神已经恢复正常,但右手的咒印还在发光,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忍着。”
“可我……想吃你。”她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声音却带着一丝诡异。
他笑了:“你吃我,我死了,谁背你走?”
“那……我吃她?”她抬手指向陈晓琳,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
“你敢。”吴浩声音瞬间变冷,眼神中带着一丝威胁。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咧嘴,“我是剑体,吃人天经地义。”
吴浩一巴掌扇过去,她头一偏,动作敏捷地躲开了。
“别逼我。”他声音冷了,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再动,我真砍你手。”
“你舍得?”她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你是哥哥,不是刽子手。”
玄冰螭突然动了。
她没攻吴浩,而是冲向吴晨曦,一掌按在她右手腕上。冰寒之气瞬间封住咒印,血光被压了下去,吴晨曦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吴浩愣住。
“你……”他盯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感激。
玄冰螭收回手,眼神复杂,像是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诉说。
“她不能死。”她说,声音像冰层下的流水,冰冷而又带着一丝柔情,“冰髓……需要活体承载。”
“所以你保护她?”吴浩心中一动,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保护……重启的钥匙。”
“什么重启?”吴浩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疑惑。
她没回答。暴风雪再次凝聚,但方向变了——不再攻击他们,而是形成一道冰墙,挡住后方,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有人来了。”她说,声音中带着一丝警惕。
“谁?”吴浩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冰墙外。
“你逃不掉的。”
吴浩眯眼,风雪深处,隐约有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像踩在骨头上的钝响,让人毛骨悚然。
“你到底是谁?”他问,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玄冰螭回头,心魔之眼缓缓闭上,像是在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是你前世……斩不断的一念。”
她抬手,冰晶牢笼裂开一道口子,像是为三人打开了一条生路。
“走。”
“那你呢?”吴浩心中涌起一丝担忧。
“我留下。”
“为什么?”
“因为……”她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你还没死,我不能死。”
吴浩没再问,他背起吴晨曦,对陈晓琳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穿过冰缝。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玄冰螭站在风雪中,白衣猎猎,像一尊即将崩塌的冰像,孤独而又坚定。她抬手,指尖凝出一朵冰花,轻轻放在唇边,吹散。
花瓣飞向吴浩,落在他肩上,瞬间融化,留下一行字:
“冰髓,护世之核。”
他愣住,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身后的暴风雪突然炸开,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掌拍向玄冰螭后心。
她没躲。
吴浩想回头,陈晓琳一把拉住他。
“走!”
他咬牙,转身,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风雪吞没了所有声音,只留下那一行清晰的字,在他心中久久回荡。
吴晨曦在他背上轻声说:“哥,我梦见妈妈了。”
他没应,只是加快了脚步,向着未知的前方走去,心中却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脚下的寒铁锁链突然一颤,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风从裂谷深处涌上,带着浓烈的铁锈与血气,锁链的锈迹在震动中簌簌剥落,仿佛某种古老的存在正从地底苏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锁链——
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