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海边缘,死寂是永恒的主题。
林凡沿着那幅残图指引的悬崖小径,小心翼翼地前行。脚下是深不见底、缓慢流淌的灰色海水,偶尔有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在海底深处一闪而过,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气息。头顶是扭曲的灰暗天空,时间在这里仿佛粘稠的液体,流逝得缓慢而沉重。
“轮回道引”形成的光罩是他唯一的庇护所,薄如蝉翼,却顽强地抵御着那无孔不入、试图侵蚀他生机与存在的轮回之力。即便如此,林凡仍能感觉到,自身寿元的流逝速度,是外界的数十倍不止!若非他已晋升帝尊,生命本源雄厚如星海,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便会化为枯骨。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将混沌感知提升到极致,时刻关注着周围的一切。残图指引的这条路径,也并非绝对安全,时常需要避开一些突然出现的空间褶皱,或者绕开某些散发着强烈不祥气息的、如同海面上“漩涡”般的区域。
前行不知多久,就在“轮回道引”的光芒都开始略显黯淡时,林凡的目光骤然一凝。
在前方不远处的悬崖壁上,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洞穴入口。洞口被几块巨大的、仿佛能与轮回海气息融为一体的黑色礁石半掩着,若非残图明确指向此地,以及“轮回道引”传来的一阵强烈悸动,极易被忽略。
“就是这里了。”林凡精神一振,谨慎地靠近。
洞穴入口处,残留着极其微弱、却异常古老的禁制波动。这禁制与轮回海的力量同源,若非年代久远、威力百不存一,再加上林凡手持“轮回道引”这把“钥匙”,恐怕连帝尊都难以察觉,更别说进入了。
他运转混沌之力,模拟出一丝轮回道引的波动,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残存的禁制。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禁制微微荡漾,并未排斥,露出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林凡闪身而入。
洞穴内部并不深邃,只有十余丈见方。里面空空荡荡,唯有中央位置,盘坐着一具完整的人形骸骨。
骸骨通体呈暗金色,仿佛由某种神金铸就,历经了无尽岁月,依旧散发着一种不朽不灭的微弱道韵。骸骨保持着手掐某种玄奥印诀的姿势,头颅微微低垂,似乎是在坐化前,仍在推演着什么。
而在骸骨前方的地面上,刻着几行早已干涸、却依旧能辨认出的古老神文!那神文的笔画间,流淌着一丝与林凡血脉隐隐共鸣的气息!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快步上前,目光落在那些神文之上。
“后来者,若你身负林氏之血,能至此地,可见此留。”
“吾乃林氏第七代族祖,林天衍。”
“为阻‘寂灭之潮’,探寻超脱之路,携‘混沌之心’碎片闯入此海,欲借轮回之力,溯源而上,寻那寂灭根源……”
“然,轮回之秘,深不可测。吾于此推演万载,终力竭道消,仅窥得一鳞半爪……”
“混沌之心,乃吾族举全族之力,融合‘初始神格’与‘造化源气’所铸超神器之核心,旨在培养后裔,对抗寂灭。然其亦被寂灭意志标记,福祸相依……”
“切记,系统非工具,乃桥梁,连接汝与混沌之心,亦连接……寂灭根源。慎用之,善用之……”
“寂灭之主,非一界之敌,乃万界之劫……其影,已渗万古……”
“后来者,林氏之希望,混沌之未来,皆系于汝身……”
“前行……勿退……”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带着一种未尽的遗憾与沉重的嘱托。
林凡怔怔地看着这些骸骨遗刻,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林天衍!林氏第七代族祖!
混沌之心!系统真正的来历!
寂灭之潮!寂灭之主!万界之劫!
无数之前模糊的线索、零碎的信息,在这一刻,被这骸骨遗刻如同一条主线,彻底串联了起来!
他一直使用的“万界签到系统”,其核心本质,竟然是林氏一族举全族之力打造的“超神器——混沌之心”的碎片所化!其目的,是为了培养后裔,对抗那名为“寂灭”的恐怖存在!
而系统所谓的能量来源与神格碎片同源,指的就是那“初始神格”!
魔神界追求的毁灭,烬灭魔帝的力量,恐怕也只是那“寂灭之潮”泄露出来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气息所演化!真正的敌人,是那凌驾于万界之上的“寂灭之主”!
系统的双重性也在此揭露——它既是帮助自己成长的至高宝物,也因为其核心与“寂灭根源”相连,可能也是一个潜在的坐标与隐患!
“原来……这就是真相……”林凡喃喃自语,感觉肩头的担子瞬间沉重了万倍。他不再仅仅是为了自己、为了圣墟而战,他的身上,流淌着林氏一族的血,承载着对抗“万界之劫”的使命!
他对着那具暗金色的骸骨,这位为了族群、为了万界而孤身闯入轮回海,最终力竭坐化的先祖,深深一拜。
这一拜,是敬仰,是承诺,亦是责任的交接。
当他直起身时,眼神中的迷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清明。
他知道了自己从何而来,也知道了自己将往何处去。
就在这时,那具盘坐的骸骨,仿佛感应到了林凡体内纯净的林氏血脉与那坚定的意志,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咔嚓”声。
骸骨那掐着印诀的指骨,缓缓松开,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创造气息的混沌光华,自其胸口位置缓缓升起。
那光华中,包裹着一枚指甲盖大小、残缺不全、却仿佛蕴含着宇宙所有“初始”与“可能”的晶体碎片!
混沌之心碎片!比林凡体内系统核心更加本源、更加核心的碎片!
这枚碎片,似乎是林天衍族祖在最后时刻,以自身残存的所有力量,强行从自身融合的混沌之心中剥离出来,留给后来者的最后馈赠!
那碎片仿佛受到了召唤,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了林凡的眉心!
轰——!!!
林凡的整个混沌世界,在这一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与系统光球、星神印形成三角之势的混沌源核,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将那新融入的、更加本源的混沌之心碎片包裹、吞噬、融合!
系统光球也剧烈震动,变得更加凝实,表面的符文变得更加复杂玄奥,仿佛补全了某种重要的根基!
他的混沌世界边界再次疯狂扩张,内部演化的速度提升了百倍!星辰加速凝聚,大地开始隆起山川河流的雏形,甚至隐约有最原始的生命气息开始孕育!
他对混沌大道的感悟,如同醍醐灌顶,瞬间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帝尊中期的壁垒彻底稳固,并朝着后期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身与那冥冥中的“混沌之心”本体的联系,变得更加清晰、紧密!虽然依旧遥远,但却不再是虚无缥缈!
林凡盘膝坐下,全力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巨大馈赠,引导着那枚核心碎片与自身彻底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的气息已然发生了质的蜕变。虽然境界依旧是帝尊中期,但其底蕴之深,对混沌理解之透彻,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看向那具已然失去最后光泽、彻底化为凡骨的先祖骸骨,再次一拜,然后小心地将其收起,准备带回圣墟安葬。
他走出了洞穴,重新站在轮回海那令人窒息的边缘。
目光再次投向那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林凡的心中不再只有警惕与未知,更多了一份沉重如山的目标与责任。
寂灭之主……万界之劫……
“路,还很长。”他轻声自语,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但这一次,他的脚步,更加坚定。
他沿着来路,开始返回。轮回海的秘密远超他的想象,以他目前的实力,深入探索无异于自杀。他需要回去,消化所得,进一步提升实力,并开始为应对那终将到来的“寂灭之潮”,做准备。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异变陡生!
前方那片原本死寂的灰色海面,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一个巨大的、由浑浊海水构成的漩涡凭空出现,漩涡中心,一道冰冷、漠然、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负面情绪与终结意志的目光,穿透了无尽虚空,骤然锁定在了林凡身上!
同时,一个宏大而扭曲的声音,直接在他神魂深处炸响:
“混沌……之血……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