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马蹄声碎,如擂鼓敲在众人心头。李肃按在案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案上的地图被攥出几道褶皱。他抬眼时,眸中已无半分犹豫,刀锋似的目光扫过帐内:“传我令——”
“大帅!”
“即日起,断了与京中权贵的所有密线,往来信函、粮草供给,一概截停!”他的声音撞在帐壁上,反弹回来竟带着回音,“去库房搬二十箱箭簇,分给各队哨卫,营地周遭加设三重暗哨,敢擅闯者,格杀勿论!”
将领们轰然应诺,甲胄碰撞声震得烛火摇晃。那名报信的士兵仍跪在地上,抬头时正撞见李肃眼底的寒芒,吓得一哆嗦。李肃瞥他一眼:“林羽的人还在叫骂?”
“是、是!还往营里扔了些死老鼠……”
“呵。”李肃冷笑一声,从墙上摘下长弓,“取我那支穿云箭来。”
亲卫捧来箭囊,他抽出一支雕翎箭,箭杆缠着赤红绸布。走到帐门口,他仰头看了看天色,铅云沉沉压着营寨,像块浸了血的破布。林羽的人马果然在百步外的土坡上叫嚣,有人举着写满污言秽语的木牌,还有人对着营寨撒尿,丑态百出。
“看清楚了。”李肃搭上箭,弓弦拉满如满月,风声在耳畔呼啸。他眯眼瞄准最嚣张的那个带头者——那人正骑在马上,敞着衣襟骂得唾沫横飞。
“咻!”
箭簇破空的锐响盖过所有喧嚣。赤红绸布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精准地穿透那人的衣襟,将他钉在马背上!那人惨叫一声,低头看见箭杆从右肩穿入,箭头扎进马鞍,鲜血顺着绸布往下淌,瞬间染透了马背。
土坡上的叫嚣声戛然而止。
李肃丢下弓,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回去告诉林羽,要玩阴的,我奉陪。但想踩着我的人撒野——”他指了指被钉在马上的倒霉蛋,“这就是下场。”
亲卫拖走那名吓瘫的士兵时,帐内已燃起新的烛火。李肃铺开一张新的地图,指尖点在西北方的狼山:“张副将,带三百人抄这条密道,去狼山粮仓。林羽定以为我们断了权贵供给会缺粮,定会派人去烧仓,你在那儿设伏,放火烧了他的粮草队。”
“王校尉,你领五十骑,伪装成溃兵,往南走。”他又指向南方沼泽,“林羽的耳目遍布四周,让他们看见‘我们在逃’,引他分兵来追。”
将领们俯身记着指令,烛光照亮他们脸上的振奋——自跟着李肃以来,憋屈太久,今日总算能痛痛快快地干一场。
帐外忽然传来喧哗,有人来报:“大帅!京中权贵派来的使者被拦在营外,说要见您,还带了十车粮草!”
李肃正往箭囊里添箭,闻言头也没抬:“让他把粮草卸在营门,人绑了。”
“啊?”
“绑了扔去喂狼山的野狗。”他系紧箭囊,转身时撞上烛火,影子在帐壁上忽大忽小,“告诉那些权贵,我李肃的营寨,从今往后不养闲人,更不养叛徒。”
夜色渐深,狼山方向果然燃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探马来报,林羽的粮草队中伏,三百人折了大半。李肃站在了望塔上,望着那片火海,腰间的穿云箭还在微微发烫。
“大帅,林羽撤兵了!”
他没回头,只是摸了摸箭杆上的赤红绸布。风卷着火星掠过脸颊,像极了当年在边关,他与弟兄们死守孤城时的模样。那时身后也是空无一人,却凭着一腔血勇守住了城门。
“传令下去,”他低声道,“今夜轮值加倍,谁也不许睡。”
帐内烛火彻夜未熄,李肃对着地图推演到天明。晨光爬上他的眉骨时,他忽然想起林羽派人撒的那些谣言——说他被权贵出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他提笔在地图上画了道鲜红的线,将京城方向彻底圈断。
出卖?从他拉满弓弦的那一刻起,就没人能再卖得了他了。这场棋,他要自己落子,哪怕步步是血,也要走出一条生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