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秋雨总带着一股缠绵的凉意，细密的雨丝打在车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陆沉握着方向盘，目光透过雨幕落在前方的街道 —— 这里是苏州老城区的边缘，沿途的厂房大多带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痕迹，斑驳的墙面上还残留着 “安全生产” 的红色标语。
“还有三公里就到‘古籍修复厂’了。” 苏衍低头看着平板上的定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屏幕上显示的修复厂地址，与 “墨老” 审讯时供出的地址完全一致，而那个化名 “周伯” 的人，正是他们追查了十年的市一中校工老周。
副驾驶座上的林溪正逐页翻看从 “文影会” 密室里带回的账本，泛黄的纸页在她指间轻轻翻动，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你看这里，” 她突然停住，指着账本里一行模糊的记录，“十年前 10 月，‘处理苏梅’的备注下面，有个极小的‘周’字，应该就是老周的标记。”
陆沉点点头，放缓车速：“老周当年在市一中负责后勤，对学校的地下室、仓库都了如指掌，‘文影会’选他来处理苏梅，就是看中他熟悉环境，容易伪装。”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灰砖建筑前，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 ——“姑苏古籍修复厂”。雨还在下，厂门口的积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正扛着一捆捆古籍纸页往里走，身上沾着细碎的纸灰。
“我们分开行动，” 陆沉压低声音，“我和苏衍进去找‘周伯’，林溪你在门口盯着，注意有没有可疑人员。”
走进修复厂，一股浓重的浆糊味混合着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车间里摆着十几张长条桌，工人们有的在修补古籍的虫蛀处，有的在用排笔刷浆糊，空气中回荡着缝纫机的 “哒哒” 声和剪刀裁剪纸张的 “咔嚓” 声。
苏衍的目光在车间里扫过，最终停在角落一张桌子前 —— 那个弯腰工作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褪色的铜戒指，戒面刻着一个模糊的 “周” 字。即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苏衍也能认出，那就是当年在市一中经常躲在后勤室里、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周。
“周伯，有人找你。” 修复厂的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朝着老周喊道。
老周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缓缓直起身，转过头 —— 十年过去，他的头发更白了，脸上的刀疤被长长的皱纹掩盖了大半，但那双眼睛里的慌乱，与当年在市一中被盘问时如出一辙。当他的目光落在陆沉和苏衍身上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排笔 “啪嗒” 一声掉在桌子上，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黑色的污渍。
“你……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老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边的木箱被踢得发出 “哐当” 声。
“十年前，市一中的刘瑶，是你杀的吧？” 苏衍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里压抑着积攒了十年的愤怒。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老周，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伪装成普通工匠的凶手，拉回十年前那个阴暗的地下室。
老周的嘴唇哆嗦着，双手紧紧攥着工装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试图狡辩，眼神却不敢与苏衍对视，“我一直在这修古籍，从没去过什么市一中。”
“别装了。” 陆沉拿出一张照片，放在老周面前 —— 照片上是当年市一中地下室里，刘瑶尸体旁的那枚铜戒指，与老周手上戴的一模一样，“这枚戒指，是你掉在现场的吧？当年你以为没人发现，可我们早就把它列为证物了。”
照片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老周尘封十年的恐惧。他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幸好扶住了身后的桌子。“是…… 是‘先生’让我杀的。” 他终于崩溃，声音带着哭腔，“刘瑶那丫头太聪明了，她发现了地下室里藏的古籍，还偷偷拍了照片，‘先生’说不能让她把秘密说出去，否则‘文影会’就完了……”
“地下室里的古籍，是‘文影会’走私的吧？” 苏衍追问，心脏因为真相的逼近而剧烈跳动。
“是……” 老周点点头，眼泪掉在桌子上，“那些都是从全国各地偷来的汉籍，‘先生’让我把它们藏在市一中的地下室，等时机成熟再运出去。刘瑶发现后，‘先生’给了我一瓶氯仿，让我在她放学的时候把她骗到地下室…… 我没办法，我要是不照做，‘先生’就会杀了我老婆孩子。”
“那苏梅呢？” 陆沉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姑姑苏梅，是不是也发现了你们的秘密？”
提到苏梅，老周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苏小姐…… 她太执着了。” 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她一直在查刘瑶的死，还找到我，问我地下室的事。我一开始没说，可她查到了‘文影会’的线索，还找到了云庐先生的账本。‘先生’知道后，让我杀了她，还让我把现场伪装成‘雨夜案’的样子，嫁祸给老鬼…… 我对不起苏小姐，我每晚都做噩梦，梦见她来找我要说法……”
就在这时，苏衍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林溪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苏衍！我在云庐先生的账本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你快回来看看，上面写着‘先生’的真实身份 —— 他是当年市教育局的副局长，王涛的上司，陈立！”
“陈立？” 陆沉猛地想起十年前的调查 —— 当年他们查苏梅的同事时，确实有个叫陈立的语文老师，和苏梅同期入职，又在苏梅失踪后突然辞职，后来他们去查陈立的身份，发现他用的是假身份证，真实信息一片空白。“我们当年怎么没把他和‘先生’联系起来？”
“因为他隐藏得太好了。” 林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字条上还写着，陈立现在在上海，准备在下周的‘国际古籍博览会’上偷上海博物馆的宋代孤本《伤寒论》。那本孤本里藏着‘文路’的最终秘密，能找到‘文影会’囤积的所有古籍！”
陆沉挂断电话，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老周，眼神锐利：“你早就知道‘先生’是陈立，对不对？”
老周点点头，脸上满是绝望：“我知道，可我不敢说。陈立权力太大了，他能随便让一个人消失…… 现在你们知道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和你的家人。” 苏衍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你要配合我们，说出你知道的所有关于陈立和‘文影会’的事。”
老周抬起头，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我…… 我知道陈立在上海的落脚点，他有个情妇住在浦东新区的一栋公寓里，他经常去那里。还有，他这次偷《伤寒论》，是为了和欧洲的买家交易，对方愿意出一个亿买那本孤本……”
陆沉拿出对讲机，立刻联系小赵：“小赵，立刻带人去苏州古籍修复厂，保护老周和他的家人，另外查上海浦东新区的公寓，找到陈立的情妇住址。我们现在去上海，提前布置博览会的安保。”
雨还在下，修复厂车间里的缝纫机依旧在 “哒哒” 作响，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沉重无比。十年前的真相终于露出一角，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 “先生” 陈立，即将在上海的古籍博览会上，上演最后一场疯狂的掠夺。苏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在心里默念：“姑姑，我们很快就能找到陈立，为你和刘瑶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