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市一中的操场上弥漫着消毒水与青草混合的气味。初秋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跑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被疏导到教学楼前,踮着脚往操场中央张望 —— 那里拉起了一圈黄色警戒线,陆沉正蹲在草坪上,手指捏着一片发黑的橡胶碎片。
“陆队,这片碎片和之前在黑狐仓库发现的雨衣碎片成分一致,都是氯丁橡胶,而且边缘的磨损痕迹能对上。” 技术科的工程师蹲在旁边,手里拿着放大镜,“上面还沾着一点泥土,初步检测和操场的土壤成分吻合,应该是在这里埋了至少半年。”
陆沉的指尖微微发凉,这片碎片的纹路他太熟悉了 —— 三年前 “雨夜案” 现场,陈峰最后抓住的就是这样一块雨衣碎片,染着血,攥在手里直到体温散尽。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怀表,金属表壳的冰凉没能压下喉咙里的发紧,“查,挖开周围三米的范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苏衍站在警戒线边缘,目光掠过操场角落的旧器材室。器材室的门虚掩着,玻璃上积满灰尘,隐约能看到里面堆着生锈的篮球架零件。他走过去,手指刚碰到门把手,就听到身后传来陆沉的声音:“别碰,可能有指纹。”
陆沉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冷峻,却快步走过来,从证物袋里拿出手套递给苏衍:“里面可能藏着线索,但也可能有陷阱。之前陈默在工厂设过炸弹,不能大意。”
苏衍接过手套戴上,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器材室里堆满了废弃的体育用品,在最里面的角落,有一块新翻动过的泥土,上面放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陆沉走过去,用镊子小心地打开袋子 —— 里面是半件黑色雨衣,缺了的袖口正好和他们找到的碎片吻合,雨衣的内侧,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 “坤” 字。
“‘坤’?” 苏衍皱起眉,“是人名?还是代号?”
“不管是什么,都是找到真凶的关键。”陆沉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雨衣装进证物袋。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雨衣上的血渍,那血渍已经发黑变硬,仿佛凝固了很久,透露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陆沉眉头微皱,凝视着这滩血渍,心中暗自思忖:这血渍的颜色和质地都表明它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那么受害者究竟是何时遇害的呢?
“老张,过来检测一下雨衣上的血迹,看看能不能匹配到受害者的 dNA。”陆沉转头对老张喊道。老张闻声迅速赶来,他熟练地戴上手套,从证物袋中取出雨衣,开始进行取样工作。
老张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雨衣上的血渍。突然,他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咦”,然后指着泥土里的一根头发说道:“陆队,这里有根长发,不是男性的,可能是受害者的。”
陆沉立刻凑上前去,仔细端详着那根头发。这根头发显然不属于男性,它细长而柔软,颜色略显黯淡,与周围的泥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很可能是受害者的头发。”陆沉肯定地说,“把它也收集起来,一起送去检测。”老张点点头,迅速将头发装进另一个证物袋中。
苏衍的眼神骤然锐利:“符号案的受害者都是女性,林秀是短发,老郑是男性,这根长发…… 会不会是‘雨夜案’的受害者?”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陆沉心上。他想起苏梅的照片,她留着齐肩长发,遇害时被凶手残忍地剪掉了一缕。他拿出手机,调出苏梅的档案照片,递给老张:“对比一下,看看能不能匹配到苏梅的 dNA。”
中午,技术科传来消息:雨衣上的血迹属于林秀,长发确实是苏梅的。这个结果让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凝重 —— 真凶不仅模仿 “雨夜案” 作案,还藏着 “雨夜案” 受害者的遗物,显然和 “雨夜案” 凶手有着极深的关联。
“‘坤’这个字,我们可以从老鬼的社会关系入手。” 苏衍指着白板上的线索图,“老鬼是‘雨夜案’真凶,他的学徒陈默已经落网,但可能还有其他学徒,‘坤’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陆沉点点头,拿出老鬼的审讯记录:“老鬼提到过,他在码头有个‘小弟’,叫阿坤,负责帮他搬运走私文物,三年前‘雨夜案’后就失踪了。当时我们以为他只是个小角色,没重点查。”
“现在看来,这个阿坤就是符号案的真凶。” 小李兴奋地说,“我们现在就去查阿坤的下落!”
“别急。” 苏衍按住小李的手,“阿坤既然敢在市一中留下线索,就说明他不怕我们查,甚至想引我们过去。我们得先摸清他的底细,看看他有没有同伙,藏在什么地方。”
陆沉拿出对讲机:“小赵,带一组人去码头,查老鬼当年的小弟阿坤,重点查他的住址、联系方式,还有三年前失踪后的去向。小李,你去市一中,走访老师和学生,看看有没有人见过阿坤,或者在操场附近看到过可疑人员。”
“收到,陆队!”
下午,陆沉和苏衍留在局里,整理阿坤的线索。苏衍翻看着老鬼的审讯录像,忽然暂停在一个画面 —— 老鬼提到阿坤时,眼神闪烁,说 “阿坤心狠手辣,比我还像疯子”。
“心狠手辣,还懂心理战术。” 苏衍指着屏幕,“他故意在市一中留下线索,就是算准了我们会因为苏梅的遗物而情绪波动,打乱我们的节奏。陆队,你刚才在操场看到雨衣时,是不是想起了陈峰警官?”
陆沉的动作顿住,他没想到苏衍会这么直接地戳破他的情绪。他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怀表,打开又合上:“陈峰最后就是抓着这样一块雨衣碎片,死在我面前。我一直没找到凶手,现在阿坤又用同样的雨衣作案,我……”
“我懂。” 苏衍打断他,声音放得很轻,“我姑姑遇害时,手里也攥着一块雨衣碎片,和这个一模一样。我回国后,每天都在想,要是我能早点回来,是不是就能保护她。”
陆沉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与苏衍交汇的瞬间,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那是他第一次在苏衍那向来温和的眼底,看到如此清晰而深刻的痛苦。
这种痛苦并非来自于身体的伤痛,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某种折磨。陆沉凝视着苏衍的眼睛,仿佛能够透过那层表象,看到他内心的挣扎和矛盾。
在这一刻,陆沉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联系。就像被同一场雨困住的两个人,虽然身处不同的角落,但都背负着相似的愧疚,在黑暗中摸索着同一个真相。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户,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陆沉和苏衍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那雨幕将他们笼罩在一片潮湿而压抑的氛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