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君?您怎么来了?”
守关士兵攥着戈的手一抖,戈刃“哐当”撞在城墙上,霜气顺着戈脊往下滴,惊得他连忙稳住,眼睛瞪得溜圆——谁都没想到曹复会亲自来尼山关。
曹复翻身下马,拍掉肩头的露水,指尖触到城墙的夯土,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季将军呢?马上去叫他。”
他走到城墙边,看着工匠们用木杵夯土,“咚咚”声沉闷有力,可进度慢得让人着急——工匠们人手不足,士兵们全在一旁戒备,手里的兵器握得紧紧的,没一个上前帮忙。
没过多久,季良挎着长剑快步走来,铠甲上的霜花还没化,鬓角沾着点泥土,脸上满是疑惑:“你不在安城坐镇,跑尼山关来做什么?”
“督建城墙。”曹复指着未完工的城头,语气没半点商量的余地,“调士兵过来,只留少量守关口,剩下的全去筑城,一日不完工,我们一日不歇。”
季良的脸色“唰”地变了,伸手死死攥住曹复的胳膊,甲片硌得曹复皮肤发疼:“不行!这简直是胡闹!”
“尼山关是鲁国边境门户,要是宋人趁虚偷袭,我们连举戈的时间都没有!”他的声音拔高,带着急怒,“你这是拿边境的安危赌!”
曹复挣开他的手,眼神利得像刚磨过的剑:“季将军,玄石谷那次你忘了?鹅山堡怎么守住的你也忘了?”
“那时候我们就百来号人,面对数倍敌人,不也是靠拼死抢修防御,才撑到援军来?”
石砚和萧山这时匆匆赶过来,石砚手里的铁锤还在晃,锤柄上的木刺刮得他掌心发红:“季将军,安国君的判断从来没差过。”
“宋邾都勾结上了,大军说不定哪天就到,现在不赶工期,等敌人来了,我们连赌的资格都没有。”
萧山靠在城墙上,手里把玩着块带棱的碎石,指尖磨得发涩:“玄石谷的火罐、鹅山堡的滚石,都是安国君想的法子,这次也一样,信他准没错。”
季良盯着三人坚定的眼神,沉默了半晌,突然解下铠甲往地上一扔,铠甲“哐当”砸在石头上,溅起的碎石跳得老高。他弯腰抓起一把木杵:“好!我信你一次!”
“所有人听令!除了东西北三关守备,其余士兵全部参与筑城!谁偷懒耍滑,军法处置!”
士兵们愣了愣,面面相觑了几秒,随即纷纷扔下兵器,有的抄起木杵,有的扛起石头,涌到城墙边——毕竟玄石谷和鹅山堡的事,他们个个都听说过,对曹复的法子心里多少有点底。
曹复也捡起一把木杵,木杵的握柄被磨得光滑,带着之前使用者的体温。他抡起木杵砸下去,夯土发出沉闷的回响,震得他手臂发麻,却越砸越有劲。
他想起现代的快速筑城技术,心里嘀咕:没有水泥没关系,这石灰混泥土的强度足够,再加上改良的木杵夯得更实,只要赶在宋人来之前封顶,尼山关就是道硬骨头。
筑城的节奏瞬间快了起来。士兵们力气大,一杵下去能顶工匠两杵,夯土密实得手指按不出印;工匠们则拿着墨线,每隔一段就弹一道线,确保城墙不歪斜。
中午的太阳升起来,晨雾渐渐散了,曹复抹了把脸上的汗,汗水顺着下颌往下滴,砸在夯土上,瞬间洇出一小片湿痕。他抬头看向城头,比清晨又高了两尺,夯土的纹路整整齐齐。
“安国君,歇会儿吧,吃口东西。”
萧山递过来一块烤面块,手指沾着夯土,在面块上留下两个浅印,“都干四个时辰了,再硬撑着,大家身子该垮了。”
曹复接过面块,咬了一大口,麦香混着汗水的咸味在嘴里散开,噎得他顿了顿。
“再坚持坚持。”他咽下面块,指了指远处的山谷,“天黑之前,必须再夯高三尺,多筑一尺,我们就多一分底气。”
心里清楚,宋邾勾结的消息一旦坐实,留给他们的时间只会更少。
接下来的几天,尼山关彻底变成了个大工地。白天,夯土声、敲击声、吆喝声混在一起,震得山谷都在回响;晚上,火把通明得像白天,士兵和工匠们轮班值守、轮流筑城,没人喊累,也没人退缩。
曹复跟着轮班,白天夯土,晚上拿着火把查哨,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却依旧精神头十足——他知道,自己一松劲,大家的劲头就会散。
第十天中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山下冲上来,信使浑身是汗,衣服被泥土和草屑糊得不成样子,刚到城门口就从马背上摔下来,手里高高举着一卷竹简,嗓子哑得像砂纸摩擦:“安国君!君上……君上回信了!”
曹复快步走过去,弯腰接过竹简,指尖因为激动有些发颤,展开时,竹简上的字迹比之前潦草得多,像是写的时候手都在抖。
“邾国已彻底沦为宋国附庸,宋公派五千兵马进驻邾国都城。”
“沂水之上布了二十艘军舰,两岸士兵日夜巡逻——尼山关务必半月内完工,援军随后就到!”
竹简上的字像一块块石头,砸在曹复心上。悬着的那颗心刚落地,又瞬间提了起来——邾国彻底倒向宋国,意味着战争随时可能爆发,半月工期,比他预想的还要紧迫。
他注意到,竹简末尾的字迹比前面更潦草,像是写的时候被什么打断过,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所有人听着!”
曹复举起竹简,声音响彻整个工地,夯土声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君上已经确认,宋邾勾结,援军很快就到!我们必须在半月内,把尼山关建好!”
“建好它,就能守住我们的家园,守住尼山关,守住鲁国的边境!”
人群里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呼喊:“筑城!守家!”
“半月内完工!绝不让宋人过来!”
士兵和工匠们的劲头更足了,木杵砸土的声音比之前响亮了数倍,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发麻。
季良走到曹复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茧子磨得曹复生疼,脸上却满是敬佩:“还是你看得准,要是再拖下去,我们真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