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刚触到盒扣,一道幽蓝寒光便撕裂空气直扑而来。萧云璃手腕一沉,迅速将锦盒压入袖中,掌心翻转间焚邪真意轰然涌出,在身前凝成一道火幕。火焰尚未完全展开,魔影已穿透火墙,双角如刃划破气流,直取她怀中封印之物。
她向后疾退半步,足底砂石崩裂,身形未稳,眼角余光却瞥见夜无痕挣扎着撑起身体。他左膝仍在渗血,右臂衣袖早已碎裂,皮肉翻卷处白骨隐约可见,可那双手仍死死攥着残镜,仿佛那是维系性命的最后一根绳索。
“别——”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话音未落,魔影已调转攻势,不再理会萧云璃,而是猛地俯冲,双角齐齐刺向她袖口边缘露出的一角锦盒。就在那瞬间,夜无痕竟以残躯强行旋身,横挡在前。右臂迎上角尖,一声闷响,血肉被硬生生剜去,骨节暴露在外,森然发白。
“它要的是药引!”他咬牙低吼,嘴角溢出血沫。
魔影口部骤然裂开,一团浓稠黑雾喷涌而出,直扑锦盒封口。那雾中隐约浮现出细小颗粒,灰中带赤,正是贺家丹药的粉末。黑雾与盒缝逸散的金光相遇,竟如活物般缠绕起来,发出细微的嗡鸣声,像是某种古老契约正在苏醒。
萧云璃瞳孔微缩。她认得这气息——那是从死鼠魂魄里残留的药性,也是穿界门幻境中琴弦铭文所载的“引魔饲鼎”。此刻它不仅复苏,还在主动呼应盒中药物,仿佛两者本为一体。
她不再迟疑,右手猛然下压,掌心爆发出炽烈凤凰火。“万火归宗!”
火焰如瀑倾泻,自头顶席卷而下,瞬间将魔影全身包裹。烈焰翻腾,黑雾剧烈震荡,发出刺耳尖啸。然而那雾并未溃散,反而在高温中扭曲凝聚,竟于空中形成一枚虚幻丹丸的轮廓,表面流转着与锦盒金光同源的气息。
萧云璃心头一震。这不是普通的吞噬,而是试图以魔气重塑丹药本体,将其彻底转化为邪物。
她闭目一瞬,心神沉入识海。魂火引自心脉升起,化作一缕极细金线,沿眉心赤纹缓缓推进。当金线触及双眼时,她猛然睁眼,破妄之眼开启,照见黑雾核心处一点猩红跳动——那是丹药粉末中最浓郁的一粒药核,正与魔影体内气息共振。
没有犹豫,她调动全部心火,凝成一根游丝般的金针,自眉心射出。
金针穿空无声,却在接触黑雾刹那引发剧烈震颤。那枚虚幻丹丸猛地一颤,表面裂开细纹,黑雾翻滚倒退。魔影发出一声凄厉长嚎,形体开始溃散,双角焦黑剥落,残影踉跄退入岩壁阴影深处。
风沙卷起余烬,四周短暂归于寂静。
萧云璃喘息未定,立刻回身看向夜无痕。他瘫坐在地,右臂只剩半截断骨,血不断从肩窝涌出,浸透衣袍。左脸疤痕深红如烙,边缘仍在渗血,整个人摇摇欲坠,却仍用左手死死护住残镜。
“你撑不住了。”她蹲下身,伸手探其脉搏,只觉气血紊乱,生机急速流失。
夜无痕微微抬头,目光穿过面具缝隙落在她脸上,声音断续:“贺家……用丹药养魔……不是为了害你……是为了唤醒什么……”
他说不下去了,喉头一甜,又咳出一口暗血。
萧云璃眉头紧锁。若贺家用自身血脉炼药,再以丹药滋生魔物,目的绝非简单复仇或夺权。那炉中青烟凝成的宫阙、记忆里月下吞丹的画面、还有眼前这枚誓死守护的锦盒——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更深的图谋。
她低头看向袖中锦盒。朱砂符纹依旧完整,但方才金光一闪之后,盒身似乎比之前更沉了几分。她轻轻摩挲盒底凸起的凤纹印记,确认与丹炉封泥吻合无误。这是贺家嫡传秘药无疑,且未经宗族登记,属于隐脉私炼。
“你说它是留给我的路?”她盯着夜无痕,“什么样的路?”
夜无痕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发出。他抬起左手,颤抖着指向残镜。镜面原本黯淡无光,此刻竟缓缓泛起微弱涟漪,映出的不再是现实河岸,而是幽冥河底深处——漆黑河床之上,散落着数十具骸骨,每一具额骨中央皆刻有凤纹,而其中一具,手骨紧紧握着一只相同的锦盒。
萧云璃呼吸一滞。
那些骸骨,分明是历代失踪的凤凰血脉继承者。
难道贺家每隔数百年便会选出一名凤血之人,以秘药诱导其步入轮回陷阱?而这锦盒中的药物,竟是开启这一循环的关键?
她正欲追问,忽觉袖中锦盒微微震动。低头一看,朱砂符纹边缘竟浮现一丝裂痕,极细微,却真实存在。与此同时,空气中再次弥漫出那股腥苦药香,比先前更加浓郁,隐隐牵动她体内血脉躁动。
夜无痕猛然瞪大双眼,挣扎着想说话,却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他抬起手指向魔影退去的方向,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惊惧。
萧云璃立刻警觉,反手将锦盒收入怀中,掌心再度燃起凤凰火。就在此时,岩壁阴影中缓缓浮现出数道黑雾轮廓,彼此交织,竟重新凝聚成魔影的形态。虽然体型缩小,双角残缺,但其核心处那粒药核依旧明亮,如同不灭的邪心。
它不再扑击,而是悬浮半空,静静注视着她胸前的位置——那里,锦盒正透过衣料散发出微弱金光。
风忽然止住。
砂砾停在半空。
魔影缓缓张口,黑雾从中流淌而出,竟在地面铺展成一行燃烧的古字:**药未成,鼎待主**。
萧云璃盯着那八个字,脑中闪过初代凤主消散前的话——“劫中藏生”。
若是劫中有生,那这药,是否既是杀机,也是生机?
她还未开口,怀中锦盒又是一震。这一次,裂痕扩大了一分,一缕金光顺着缝隙渗出,与地上的黑字遥相呼应。魔影全身黑雾随之波动,仿佛受到召唤。
夜无痕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仰头看着她,眼神浑浊却执拗:“不能让它碰……也不能让你碰……否则……你会变成下一个她……”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手臂骤然松脱,整个人向后倒去,残镜脱手滑落,半埋进砂中。
萧云璃跪坐在地,一手扶住夜无痕肩头,一手按在怀中锦盒之上。火焰在周身缓缓流转,照亮她冷峻的侧脸。远处,魔影悬于半空,黑雾凝而不散,像一张等待开启的嘴。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锁定那团黑影。
锦盒的裂痕,正在缓慢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