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没说什么吗?”
染清的声音带着哽咽,明知父亲不值得,却还是忍不住问。
“他骂了几句,说我多管闲事。”
程砚秦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但他也怕了,律师把法条一条条念给他听,他不敢再提赌博的事了。我已经让助理盯着他,要是他再借高利贷,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柳医生看着染清哭红的眼睛,拿起桌上的保温桶,打开盖子,温热的排骨汤香气瞬间漫开来。
“哭什么,这样的父亲,不值得你难过。”
他给染清盛了一碗汤,递到她手里,“先喝口汤暖暖身子,别把自己的胃熬坏了。”
染清接过汤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她小口喝着汤,山药的绵密裹着排骨的鲜香,是她这几个月来,喝到的最暖的东西。
“程先生,”
柳医生看向程砚秦,语气郑重,
“我知道你是为了小染好,但有些事,还是要跟你说清楚。小染这孩子,看着软,心里却倔。
她为了她父亲,已经受了太多委屈,要是你只是一时兴起帮她,就别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免得再让她受二次伤害。”
程砚秦拿起桌上的医书,指尖拂过扉页上的药草图案,语气诚恳,
“柳医生放心,我不是一时兴起。我知道,这场婚姻对染清来说是伤害,我帮她处理父亲的事,不是想弥补什么,
只是觉得,她不该被这样拖累。以后我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只有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才会出现。”
他顿了顿,看向染清,声音放得更轻,
“这本书里,你画的批注和药草图案,我都没动过。
还有,如果你想换个工作,程氏旗下有几家私立医院,你可以去那里做中医助理,待遇和环境都比现在的小诊所好,而且……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过去。”
染清握着汤碗的手顿了顿,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在不认识之前她确实恨过程砚秦,恨他用婚姻做交易,恨他的冷漠,
可现在,他又帮她还了父亲的债,帮自己要回了母亲的遗物,治了父亲的荒唐,还给她送回了珍贵的医书,甚至为她考虑好了以后的工作。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只能低着头,小声说:“谢谢你,工作的事,我再想想。”
“好。”
程砚秦没有强求,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要是你父亲再惹事,或者你有其他需要帮忙的,随时打给我。”
柳医生看着眼前的两人,知道染清心里的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便起身说,
“时间不早了,程先生也该回去了。小染,把汤喝完,别浪费了。”
程砚秦起身告辞,走到院门口时,回头看了眼染清,她正低头喝着汤,侧脸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手里紧紧攥着那本医书。
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巷口的夜色里,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院子里的安稳。
染清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拿起桌上的名片。
名片上的字迹利落有力,印着“程砚秦”三个字,下面是一串号码。她捏着名片,指尖反复摩挲着,心里的冰冷渐渐被一丝暖意取代。
“师傅,我……”
她抬头看向柳医生,眼里满是迷茫。
柳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别想太多。他帮你是他的事,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以后的路还长,你只要跟着自己的心意走就好。
记住,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你是学中医的染清,是能靠自己站稳脚跟的染清。”
染清点了点头,拿起那本《中医基础理论》,扉页上的“染清学记”格外清晰。
她轻轻翻开书,看到自己画的药草图案,还有熬夜写下的批注,心里忽然安定了些。
或许这段荒唐的婚姻给了她太多伤害,但至少现在,她有了属于自己的柳园,有了热爱的中医,还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第二天一早,染清和柳医生一起熬完药,刚把药汁装进保温桶,就听到院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程砚秦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两个纸袋,里面装着豆浆和油条,还冒着热气。
“张奶奶说巷口这家的豆浆最好喝,我买了甜的和咸的,还有你喜欢的豆沙包。”
程砚秦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不是来打扰你,就是……想着你熬药辛苦,没来得及吃早饭。”
染清看着他手里的纸袋,又看了看他眼底的诚恳,心里的防线又松动了些。她接过纸袋,轻声说,
“谢谢。昨天的汤,也谢谢你。”
程砚秦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像冲破云层的阳光,带着难得的暖意:“不客气。那我不打扰你了,要是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染清捏着温热的纸袋站在院门口,看着程砚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口的拐角,晨风中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和老街区的烟火气混在一起,竟不觉得突兀。
她低头打开纸袋,甜豆浆的香气裹着豆沙包的甜腻漫开来,是她前几天帮张奶奶送药时,随口提过一句“小时候总爱把豆沙包泡在甜豆浆里吃”,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
“发什么呆?”
柳医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还端着刚熬好的药汁,瓷碗边缘冒着轻烟。
“程家那小子倒是有心,知道你早上熬药顾不上吃早饭。”
染清回过神,脸颊微微发烫,快步走到石桌旁放下纸袋,
“师傅您别取笑我了,他就是……举手之劳。”
她拿出豆浆和豆沙包,小心地倒进碗里,学着小时候的样子,把豆沙包掰成小块泡在豆浆里,温热的甜意漫开,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柳医生坐在一旁看着她,眼底藏着笑意,
“举手之劳能记住你随口说的话?小染,人心里的秤是最准的,谁是真心对你好,谁是敷衍,你该分得清。”
他把药碗推到染清面前,“先把药喝了,凉了就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