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盛悦悦一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得两人从头凉到脚。
“姐姐刚才练习的时候,把《梁祝》第二段节奏弹错了,根本不可能进前三。”
母亲的脸色变了,父亲的手也抖了一下。
他们不敢信,又不敢不信。
毕竟,盛悦悦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成绩优异。
盛母猛地松开女儿,转身就冲盛初夏扬起手。
“啪!”
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炸开。
盛初夏明明能躲,却没动。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盛初夏,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盛母的声音尖利得几乎变了调。
“你是想毁了这个家吗?”
她说这话时,仿佛盛初夏真的是个灾星。
盛初夏抬眼,目光直视母亲。
“如果你把偏心当成家常便饭。”
“带盛悦悦去三亚旅游,我发高烧求你买药,你直接挂电话。”
“我问你要生活费,你骂我懒。”
“她翻我衣柜,砸我笔记本,你装看不见;”
“她动不动就踹我、扇我,你笑着说孩子还小——”
“如果这些,叫毁家。那我,确实是个畜生。”
她说完,嘴角竟扯出一丝极淡的笑。
“啪!”
第二记耳光,甩得更狠。
盛母气得浑身发抖。
“你还敢顶嘴?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样回报我?”
盛悦悦坐在沙发上,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她知道,这一巴掌之后,盛初夏的尊严又被撕下一块。
而她,又一次赢了。
等爸妈拉着她离开房间,她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
你不过是个废物。
可盛初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房门一关,她立刻反锁,转身拿起了手机。
她走到书桌前,从抽屉深处拿出那部旧手机,屏幕已经裂了,边角磨损得发白。
屏幕还亮着,录像没停。
摄像头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清晰地记录下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录像已持续十七分三十四秒。
她把脸凑到镜头前,眼角挂着泪。
“我说完了。”
“证据已经保存。”
“这一次,我不会再逃。”
“疼……真的好疼。”
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已经不再期待家人会心疼她。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脸上那两个巴掌印,红得发紫,肿得发亮。
那一巴掌下去的力道,毫不留情。
下手的人没有半分犹豫,更没有一丝手软。
玉容丹确实是吃了,据说能活血化瘀、修复肌肤,不留疤痕。
可就算皮肤能恢复如初。
那刻骨的疼,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点都不会少。
她坐在床边,指尖微微发抖,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反复检查那段视频。
确认每一处细节都没有遗漏,她这才点下了保存按钮。
然后,她打开社交软件,先把视频发到朋友圈。
设置为“仅自己可见”。
接着,她上传到短视频平台,存为私密视频,不公开,不分享,只留作备份。
再然后,她把视频传到手机的文件传输助手,再转发给自己另一个长期不用的小号。
她一条一条地删掉大号的聊天记录。
做完这些,她没有停下,而是打开各个云服务软件。
每一个她能想到的云端存储平台。
她要确保,哪怕有一天手机被没收、账号被注销。
这段视频也依然存在,永远无法被抹去。
上传完成后,她一连卸载了七款云服务软件。
做完最后一项操作,她才缓缓地滑坐在地上,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并不是指望靠这段视频翻盘。
她心里清楚得很。
这场仗,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家人不会因为她录了视频就良心发现,也不会因为证据确凿就低头认错。
可她仍然要做这件事。
因为她要让所有人看见,当一个女儿被打的时候,她的父母、她的姐姐,到底是如何站在一旁,笑着看热闹的。
不过在这之前,她必须先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万无一失。
这个念头,其实是今晚盛初夏突然冲进她房间之后才真正冒出来的。
当时,她正坐在桌前,脑子里一片混乱,心里也没底,根本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只是凭着直觉,在被打之后,立刻拿起手机,悄悄开启了录像功能。
她没敢看对方的眼睛,也没敢反抗,只能默默承受,同时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
一定要录下来,一定要完整地录下来。
可现实的发展,比她预想的还要疯狂。
她本该害怕的,本该崩溃的。
虽然脸确实疼得厉害,疼得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但她竟然在疼过之后,忍不住冒出一丝冷笑。
盛初夏抬手轻轻摸了摸还有点发烫的脸颊。
这玉容丹,真不是盖的。
要是换作以前,她挨这么一巴掌,少说三四天,脸上都会青一块紫一块。
可现在?
不到两个小时,红肿就退了大半。
这要是放在修真界,绝对是顶级的疗伤圣药。
她正发呆,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还在玩的那个游戏,应该还挂在后台运行。
可哪还有心思继续玩?
她看都没看第二眼,直接点了退出游戏,然后彻底关闭了应用。
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现实比游戏残酷多了。
修真界那边。
桑泽盘坐在山巅寒潭之畔,眉心微蹙,指尖捏着一枚玉符。
刚才那一瞬间,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
可现在,那道气息彻底消失了。
他心口猛然一紧。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刚才通过心神感应听到的那些话。
今晚听到的这些,比他过去经历的任何一次宗门试炼都来得震撼。
他一直以为她很强。
可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她的坚强,不是天生的。
而是被一次次伤害,硬生生磨出来的。
家里父母偏心,姐妹使绊子,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姐妹之间,不是手足情深,而是处处设防。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踩在泥里的姑娘,每次他跌进谷底,都是她伸出手,拉他一把。
他不能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哪怕前路荆棘遍布,他也绝不退缩。
此刻的桑泽,只想立刻做点什么。
她声音断得突然,他抓不住线索。
但一联想到她偷偷卖灵草的事,他心里就有数了。
她肯定缺钱。
她宁愿割舍心血换钱,说明她真的穷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至于为啥能掏出好东西却穷得叮当响?
他不懂,也不想去深究。
她手里明明有值钱的资源,却连基本的生活费都拿不出来。
这其中的内情,恐怕牵扯着复杂的家庭矛盾。
但他并不想深挖她的伤疤。
每个人都有不愿示人的角落。
他只愿知道一件事。
她需要帮助,而他,恰好愿意给。
他要赚钱,给她花。
这不是冲动,也不是一时热血。
这是他冷静思考后立下的目标。
他要挣实实在在的钱,大笔的钱。
两个莫名其妙的人,一个想攒钱,一个想给钱。
目标看似南辕北辙,其实踩在了同一条路上。
搞钱,活下去。
盛初夏拼命省吃俭用,省下每一分钱,只为攒够离开家的资本。
而桑泽则疯狂接任务。
哪怕熬夜熬到眼睛发红,也要多赚一笔。
可本质上,他们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
摆脱困境,争取自由。
第二天。
盛初夏又从那种梦里醒过来。
又是那个梦。
昏暗的走廊,空荡的房间,还有那团漂浮在半空的黑影。
梦里,它没有脸,没有声音,却让她窒息得喘不过气。
她记得自己拼命奔跑,却怎么也逃不出那条走廊。
梦做多了,也就没那么惊悚了。
昨晚她甚至还和一团空气玩出了新花样,想想都离谱。
起初这个梦把她吓得整夜不敢闭眼。
可最近,梦境反复出现,频率高得让她麻木。
她开始在梦里观察那团黑影的动向,甚至试探性地跟它说话。
昨晚,她居然梦见自己拿根绳子,把那团空气捆成了蝴蝶结。
醒来后,她一边觉得荒谬,一边忍不住笑出声。
这梦简直是精神污染。
她照了照镜子,果不其然。
脸上干干净净,一点红印都没有。
因为在梦里,那团黑影总是在她脸上留下焦黑的指印。
可现实中,镜子却一次次告诉她。
什么都没有。
这反差让她更加不安。
如果梦里的伤害在现实中不留痕迹,那它究竟存在于哪里?
下楼时,居然没撞见赵轩。
现在看来,那番话确实奏效了。
赵轩连躲着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忍不住哼起小曲儿。
以前受了气,只能憋在心里,现在终于能反击一次。
哪怕只是嘴上赢了,也足够让她心情飞扬。
嘿,她就是这么小心眼儿。
别人倒霉,她就爽。
她从不否认自己这点阴暗心理。
谁让她从小被欺负惯了?
尤其是赵轩,平时装得人模人样,背地里偷钱还倒打一耙。
现在看他灰溜溜躲着走,她心里那点小恶趣味就彻底释放了。
可这份好心情,在走进教室、看见桌上那袋早餐时,瞬间冻成了冰块。
她的座位上,赫然放着一袋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豆浆、包子、还有一颗剥好的鸡蛋。
又整什么幺蛾子?
她眉头紧皱,目光扫过教室里每一个同学。
这不正常。
她盯着那袋早餐,小声问了一句。
“这谁的?”
没人应。
教室安静得过分。
让人半点都不敢懈怠,亦是有一种大地将至的感觉。
况且这件事情并没有这么的不可饶恕。
没有回应,就是最大的回应她几乎能想象到,一会儿这袋子早餐的照片就会出现在某个小群里。
“看,盛初夏又有人送早餐了,真可怜啊。”她宁愿没人管她,也不愿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