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楚晏步伐稳健,望向前方。
他知道接下来的朝会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差池。
此案牵涉甚广,背后势力盘根错节。
若不趁此时机一鼓作气扳倒奸佞,日后必将遗祸无穷。
他必须赶在早朝前将一切准备妥当。
人证物证全在,铁证如山。
那名涉案官员被当场擒获,面对确凿证据,再也无法狡辩。
只能低头认罪,一字一句供出全部阴谋。
他的声音颤抖,冷汗直流,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皇帝一接到奏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当即下令:“带袁康、袁柳儿进宫。”
旨意迅速传下,禁军出动。
前后不过半盏茶工夫,两名嫌犯已被押解至宫门外。
陆楚晏就杵在殿中央,一身正气凛然。
他身形挺拔,脊背笔直。
即便面对天子威严,也毫无畏缩之意。
然而此刻,他脸上却浮现出一副极其委屈的神情。
皇帝一抬眼,差点被他吓一跳。
“你这什么表情?”
帝王端坐于九龙宝座之上,身穿明黄龙袍。
可当他看清陆楚晏那副含冤莫白的模样时,不由得心头一颤,险些失笑。
“谁欺辱你了?还是朕亏待你了?怎的站这儿就跟被人抢了祖坟似的?”
陆楚晏立马炸了。
“陛下!臣昨日刚回城时就已禀明,那老东西早就埋伏在驿道中途!若非臣察觉不对,当机立断改走小路,绕行二十里山路,怕是早已被他设计围困!如今倒好,他见我平安归来,不但不悔改,竟还敢暗中派人下毒,欲夺我性命!此等行径,岂是为人臣者所为?”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头疼的模样。
这几日政务繁忙,边关战报不断。
朝中党争又起,他已经够心力交瘁。
如今陆楚晏又闹出这一出,真是火上浇油。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
“朕早跟你说了,丞相乃是三朝老臣,辅佐三代君王,德高望重,更是先帝临终托孤的重臣。这样的人,哪能说撤就撤?总得讲究个分寸,等个合适的时机出手,方可服众。”
他又瞪一眼陆楚晏,目光凌厉。
“你别整日这副受气包样对着朕,低头耷脑,满脸委屈,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堂堂大齐战神,百胜将军,统领十万雄师镇守北疆的主帅,现在倒成了后院里被妾室欺负的娘子,整日哭诉委屈,丢不丢人?成何体统!”
陆楚晏嘴一撇,毫不退让,冷笑出声。
“我丢人?陛下明明心中清楚那老贼居心叵测,祸乱朝纲,您早就看他不顺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您就是不敢动他,忌惮世家势力,畏惧朝局动荡。我不过是把话说出来罢了,我怕什么?难道还要跪着装看不见吗?”
皇帝气得差点拍案而起,龙袍袖口猛地挥动。
他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涨红,指着陆楚晏怒斥。
“陆楚晏,你放肆!君前咆哮,以下犯上,你当真不怕株连九族吗?”
话音未落,陆楚晏已单膝跪地,随即双腿齐落,重重叩首。
“臣知错。言语冲撞陛下,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皇帝望着他低下的身影,胸中怒意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这个人从来都不是真的莽撞。
而是太清醒,太明白局势的险恶。
正因为看得透,所以才敢如此直言。
片刻沉默后,他挥了挥手,语气缓了下来。
“快起来吧,朕什么时候真想罚你了?若是真要治罪,还能让你活到现在?”
陆楚晏这才乐呵呵地爬起来,搓了搓手,脸上堆满了笑容。
“陛下,这回总该算得上是个好机会了吧?您今儿心情不错,是不是也该赏点什么?让我也沾沾喜气。”
皇帝被他那副讨赏的模样气得想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摇头道:“你要什么直说就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你什么时候开口,朕哪一次没答应过你?
陆楚晏闻言,挠了挠后脑勺,眼神诚恳得像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
“这不是宫里的玩意儿,外头根本买不到嘛。今儿我媳妇立了大功,救了我全家人性命,若不是她机敏果敢,我们一家子怕是都得交代在那个陷阱里。我心里感激得紧,却不知该如何谢她才好。思来想去,就想与陛下讨些姑娘家喜欢的首饰,只求能换她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皇帝一听这话,顿时一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真是那个冷脸硬汉陆楚晏?
皇帝张了张嘴,半晌才咂了咂嘴,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那个死心眼的表妹,从小就喜欢你,这么多年痴心不改,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你呢?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次。我还一直以为,你心里头只装着刀枪剑戟、兵法谋略,压根不懂什么叫儿女情长。”
“现在倒好,原来是全憋着,攒着,就为了这一人啊?”
他看着陆楚晏那副傻乐的模样,心中又酸又暖,忍不住抬手指着他。
“行,行!朕算是服了你!这就让人去库房,抬两箱最精致的首饰送去你府上!金玉珠宝随你挑,让你好好哄你那宝贝娘子去!”
而恰好,这句话被站在殿外廊下的袁康与袁柳儿听得清清楚楚。
袁柳儿原本低垂着眼,双手拢在袖中。
凭什么?
洛锦歌算个什么东西?
更可恨的是,她居然还能立功,能救陆家满门,能让陆楚晏当着皇上的面,亲口说出如此情深意重的话?
袁柳儿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等她听完圣旨,一走出皇宫大门,非要把洛锦歌撕成碎片不可!
可她不知,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她,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内侍彭明海急匆匆地迈着小碎步,跨入大殿门槛,躬身行礼。
“启禀陛下,丞相袁康,以及袁小姐柳儿,已在殿外候旨。”
“传。”
皇帝沉声下令,语调平静。
话音落下,他挺直了脊背,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瞬间冷若寒霜。
陆楚晏见状,也立刻收起笑意,神色肃然,默默整理了一下衣襟,退至殿侧。
殿外,袁康牵着女儿袁柳儿的手,一步步踏进宫门。
他满脸困惑,眉头紧锁,实在不明白为何突然被宣召进宫。
他本想悄悄找个人打听风声。
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彭明海就在门外催促,语气严厉,由不得他多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