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堆红亮亮的果子。
刚才的委屈一下子全没了。
她真想扑上去给这哥哥磕两个头,可又怕弄脏手里的糖葫芦。
只好咧着嘴,话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往外蹦。
“大哥哥你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没有之一!你心肠软得像,脸蛋俊得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好人有好报,老天爷都睁着眼睛看着呢!你一定出门遇贵人,走路脚下生风,金子银子哗哗往怀里钻,吃啥啥香,睡啥啥甜,梦里都能笑出声!车马成群,豪宅连片全都有,银子堆得比屋顶还高,亮闪闪的晃人眼!”
这话一出,那青年顿时愣住了。
他眼神微怔,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连卖糖葫芦的小贩都张着嘴,差点忘了合上。
他眨巴着眼睛,心里直嘀咕。
这小丫头……
怎么嘴皮子这么利索?
打小说书的也没她利索啊!
青年看她笑了,才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低声道。
“小机灵鬼。”
然后收回手,拍了拍衣袖,起身离开。
正好和洛锦歌错身而过。
洛锦歌正看热闹,没注意来人,只觉一阵清风拂面。
等她回神,那青年早已走远。
他扫了一眼不远处正掐架的高河川和马车主人,眼神一沉。
只见高河川揪着马夫的衣领,嗓门震天响。
那马夫也不甘示弱,挥着鞭子怒吼连连。
青年冷淡地收回视线,没停留,径直走了。
一阵风轻轻吹过,洛锦歌回过神来,下意识低头一瞧。
脚边,空了。
她心里猛地一沉!
完了!
她光顾着看热闹,竟把最重要的事抛到了脑后。
闺女呢?!
洛锦歌暗道不好,目光急扫街角,嘴里喃喃。
“衙门在哪儿?左转?还是右拐?”
可一抬眼,却看见不远处有个小不点,正拎着糖葫芦,左右开弓,吃得满嘴红彤彤。
她心口刚冒出来的那点慌,转眼就被一股冲天火气顶了回来。
随后,她猛地伸手,一把揪住沅沅的耳朵。
“哎哟!”
沅沅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舌头,整张小脸皱成一团。
洛锦歌气得牙痒痒,拽着她耳朵往前拖。
“昨天才被坏人吓过,回家我怎么说的?让你寸步不离!听见没?寸步不离!你倒好,转身就溜,自个儿吃糖葫芦?吃得还挺欢!甜不甜啊?甜死你!万一再碰上坏人,把你扛上麻袋扔井里,你怎么办?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沅沅眼睛乱瞟,脑袋左扭右摆,想躲开娘的怒火。
可耳朵被捏得死死的,挣也挣不脱。
完了完了!
好久没挨打了,差点忘了娘发火有多吓人!
她缩着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疯狂呐喊。
早知道就不贪嘴了!
糖葫芦能有小命重要吗?
她赶紧把嘴中的糖葫芦使劲咽下去。
然后小嘴一瘪,软乎乎地撒娇道。
“娘~我可是你亲亲亲的闺女呀!血脉相连,骨肉至亲!你真舍得打我吗?打了我,你心里不疼吗?”
洛锦歌翻了个白眼,理都不理她,转身就走。
这小祖宗太皮了,上房揭瓦、下河摸鱼。
前两天还把村头老杨头晾在院里的腌菜坛子踢翻了。
这次要是还长不了记性,下次指不定闯出多大祸来!
沅沅一边追着娘亲的小碎步,一边扯着嗓子喊。
“娘!我最爱娘了!天底下就您最疼我,给我做新衣裳,半夜给我盖被子,连我偷吃灶台上的糖糕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世界上就你对我最好了!”
“你要打我,我绝不哭。你要骂我,我乖乖听着。呜呜,你打吧,我不躲,就站在这儿任您处置,打死都不还手……”
她说着,把小身子挺得笔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娘,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爱你!就算您拿擀面杖敲我脑袋,我心头也还是甜的,因为那是您给我的教训!”
洛锦歌嘴角抽了抽,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笑出的皱纹。
随后停下脚,低头看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
“说,错哪儿了?”
沅沅仰着小脸,眼眶红红地瞅着洛锦歌。
“娘,我真知道错了……我不该偷偷溜出去买葫芦,还不告诉你……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您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一步都不离!您上茅房我也守在门口!”
洛锦歌叹口气,抬手轻轻捏了下她的小鼻子。
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沅沅立马咧开嘴,露出一排亮晶晶的小白牙。
可她还没笑完,手中的糖葫芦就被抽走了。
洛锦歌板着脸,一字一顿道。
“知错就好。罚的就是你这贪嘴的毛病,糖葫芦,全没收!以后再敢偷偷摸摸买零嘴,就不许进家门!”
沅沅的天瞬间塌了。
她呆呆望着娘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娘!”
她哭喊得连嗓子都变了调。
“您这是要断我的命根子啊!我只有俩铜板,攒了三天才买这一根!省了早饭钱,连张婆家的豆腐脑都不敢喝!您还抢!您要我的命嘛!我要是没了糖葫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洛锦歌咬着牙憋笑,脸都快绷出纹来了。
却硬是板着表情,把糖葫芦藏到背后。
沅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洛锦歌半拖半抱着往回走。
前厅里,陆老夫人猛地站起来,扒着门框探头往外瞧。
“这大呼小叫的,怎么了?哭得跟丢了魂似的!谁欺负我家重孙女了?快!快把沅沅抱来!让老身瞧瞧有没有伤着!”
她连忙催旁边的老嬷嬷快去接人。
“哎,奴婢这就去!”
嬷嬷应了一声,立即小跑着朝后院的方向奔去。
“老夫人叫小姐过去。”
她跑到廊下,喘了口气,恭敬地朝屋内通报。
洛锦歌听见声音,目光一动,转头看向身旁的沅沅。
却见小姑娘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几乎要软倒在地。
她眉头轻蹙,眸中闪过一丝怜惜。
干脆俯下身,将人稳稳地抄了起来,朝前厅快步走去。
“娘,我带她来了。”
洛锦歌声音清越,穿过厅前垂帘,传入内堂。
她径直走入厅中,将沅沅轻轻放在软垫上。
陆老夫人原本站在窗边。
见人来了,这才转过身,重新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