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还无人敢在这位爷跟前放出如此折辱的言论,看着自个儿主子面色冷凝不言语,一旁的霍风心惊不已。
“钟小姐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主子爷不过是腿疾在身不便一直坐着,这才离席出来走动几步,哪里想着钟小姐您竟也在此处...”
钟仪嗤笑一声,定定盯视着韩玄晖,“韩大人身边的人,口齿当真是伶俐。”
说着,她眉头一挑,“也罢,即便是偷听到了我也是不怕的,五皇子天人之姿,在阁府后院对我这么一个嫁过一回的妇人拉拉扯扯...
这怎么听...也不像是真事儿。”
话罢,钟仪扬唇笑着侧身让到了一旁,微微颔首,“韩大人请吧。”
钟仪这话一落,韩玄晖原本淡漠的眼底不由得泛出了一丝墨色。
他转眸看向眼前的女人,心里不由得想笑。
呵,这个女人竟将他当成了那等会往外传流言败坏她名声的男人...
前有她说他是个奸臣,后有今日她将他当成....
不过,钟仪这话并未令他心头有什么气,他这个人一向不喜解释什么,也懒得同她辩驳,抬步往前走,身后却传来一道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小厮正朝这头奔了过来。
“二爷!不好了!戏园子...走水了!”
打头那小厮的话音刚落,戏园子那头的嘈杂嘶喊声便传了过来。
钟仪心头咯噔一下,仰脸朝那头望去,戏园子上空确实已是烟气腾空。
担忧园子里众人安危的同时,钟仪更想起了上回兰台蒲察遇刺一事。
多么像啊...那回,兰台那回亦是毫无征兆的便突发了凶事...
怎的就如此如出一辙呢?怎的阁府这一年就如此的不太平呢?
恍惚间,她还想起了四皇子赫尔尧那日在官邸一把扼住她手臂说的那句莫名其秒的话...
而方才她从蒲察那处得知,今日...在京的皇子都前来为阁老贺寿了,奉旨离京的皇子也使了人递了话和寿礼来。
唯独那位四皇子是人也没来,话和寿礼也未到...
她心头有疑云,却不敢胡乱猜测,只得回眸朝韩玄晖看去。
可更令她震惊的是,她未在韩玄晖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她预想的担忧,愤怒,甚至是失神惶急...
一时,钟仪很难接受,此情此景,他韩玄晖竟然还能如此淡定...
朝中为官,喜怒不形于色是这些个大臣的习惯没错儿,可...可那戏园子里头可是有他的双亲啊!
他的父亲母亲离戏台子那么近...
难道他不该赶紧撒开腿往戏园子那头去么?
“是何缘由!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呢!戏园子里是有荷花缸的,为何见着火星子不赶紧扑灭!”霍风朝那小厮大喝一声,“可有什么人受伤!”
几个小厮垂手躬身不停打着颤儿,“宾客们和阁老夫人少夫人倒无受伤,可那些个伶人就不得而知了,
因是戏台子后头角儿们更衣的地儿着了火,都由帘子隔着,等奴才们发现的时候火苗子已经烧出来了!
不过奴才已喊了二十余人前去灭火...
只是..只是阁老和夫人少夫人及诸位宾客都吓得不轻...”
韩玄晖将眸光从戏园子那头收了回来,微微一顿,淡淡道:“立即吩咐下去,把府围了,没得我的话,任何人不准离府。”
说到此处,韩玄晖阖了眼皮,思忖一瞬,又缓缓睁开看向那小厮,“将那些个伶人都暂请到旁边鹤苑的厢房去安顿一下,若有烧伤的,便给他们请了府医去瞧。”
话罢,他又看向霍风,“你去看着,走了水的戏台子,叫他们别动,待会儿,我要去清查。”
“是!”霍风应声便抬步往戏园子去了。
钟仪也无心再想其他,只想赶紧往前头去瞧瞧蒲察和韦氏的安危。
她走至韩玄晖跟前,微微颔首蹲了个礼,未言语,起身就走。
可刚迈出一步,便被叫住了。
“这会儿外头正乱,不宜胡乱走动,这后园前后皆有人把守,你待在此处,最是安全。”
钟仪顿住脚,刚要回身,可韩玄晖却已目视前方越过她往前头走去了。
她以为他是要找个地儿落座,却不想,他是朝着月洞门去了。
他让她待在此处,自个儿倒是不顾安危往外头去了。
他拄着手杖,走的一深一浅,不知怎的,一时之间,钟仪觉着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她渐渐察觉,她对这个男人的感觉似乎变得异常复杂...
至于究竟是什么时候变的,她不得而知。
她想不通,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男人,为何能做的出坑害百姓那般恶事...
她亦不是很忍心看他行走不便的样子...一点都不想看到。
“您也说了外头正乱!”钟仪没忍住,追了几步上去立在了他跟前将他给拦住了。
垂眸看他那条病腿一眼,又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心咚咚的跳,声线也不禁轻了许多,“大人你这样子出去...若有歹人藏匿于府中,大人岂不是...”
韩玄晖一怔,好半晌才出声。
“你这是在为我担心?”
他语气轻慢浅淡,似是调笑,钟仪一下子不敢再去直视他的眼睛,忙转过脸看向了别处,“大人误会了,韦夫人和翁主待我一向不错,我只是不想大人有了意外叫她们伤心罢了,
再者,您上回赔了我几倍的马车钱,我觉着,您...”
钟仪本想说不觉着他是个坏人,可想起五成县那桩事,这样的话她便又说不出口了。
她已经混乱到不知他究竟是好还是坏...
她想说服自己,却似乎又做不到,她不想可怜他,却似乎更做不到...
不过,她更不知道的是,她脸上的红晕已经漫到耳后去了,且,已被眼前这个男人尽收眼底。
骨节手指在紫檀木的杖柄上无声的摩挲着,韩玄晖将眸光从那白皙泛粉的皮(和谐)肉上缓缓挪开,喉结滚动了一下,未去应钟仪的话,绕开她依旧往前走去。
在同韩玄晖说话的间隙,钟仪又想起了四皇子赫尔尧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越想她便越觉着今日阁府起火这事儿也不寻常的很。
而直觉也告诉她,韩玄晖若就这么出去的话,定然也会有性命之危。
她紧紧攥着手头的帕子,鼓起勇气转身,“韩大人,若有人以嗤笑不甘的语气说翁主躲过兰台那一箭是命大,您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