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明世故,原本并不想这么快就与燕凌对上,无奈对方却因为母亲对她的疼爱而耿耿于怀。
太夫人和沈家全家都是趋炎附势之人,因为魏王的缘故,恨不能把燕凌捧到天上去。
为了给燕凌出气,他们就把自己踩到了泥里……
沈燕回想起最近变得寒酸馊冷的饭食,粗使丫鬟们的窃窃私语和怠慢,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沈燕回凭自己的直觉,觉得燕凌和魏王之间必定有蹊跷:魏王若真是看上了她,直接请旨给位分便是,又何必要把她再送回来?
除非是……要让她当正妃,所以必须从沈府发嫁。
沈燕回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随即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若真是这样,魏王府那边会派出精通礼仪的宫中嬷嬷和宫侍随从,不可能就让她这么轻易回来。
她顿时精神一振:燕凌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这么急匆匆回归。可笑太夫人和大家都被富贵迷昏了眼,竟然没人想到这点!
沈燕回又想起长史之前所说:燕凌是被唐国的暗谍营买走的……也许,她跟唐国的逆贼现在还有联系!
沈燕回因为这个可能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她沉吟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红菱,你从我箱子里取一百两银子,让赵大家的和孙二家的牢牢盯住我这位姐姐,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她咬紧了嘴唇,心头略有愧疚,但很快安慰自己:若燕凌真是一身清白,她这么派人盯着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她沈燕回又没有害人,她问心无愧!
李琰那边也没睡下,她微微支棱着窗户,等待臧少陵的到来。
臧少陵闪身进入,心有余悸道:“魏王府那边确实有派人盯着您这里,幸好他们不能进内院,要不然我这轻功未必能胜过他们。”
“东西拿到了吗?”
臧少陵拿出一座牌位:这是白日里掉下的沈弘初灵位,也就是沈耘意的父亲。
因为白日的摔倒,牌位的黑漆略有刮蹭。
臧少陵用小刀略微刮去一些黑漆,里面顿时露出一些暗红的痕迹。她用刀更加小心的刮了点粉末,用鼻子轻嗅了下:“是人血。”
这都在李琰意料之中:“怪不得太夫人今天这么害怕,原来这就是凶器之一。
她叮嘱臧少陵:“将这牌位留下,另换一个放在原处,要做旧做得一模一样。”
臧少陵点头,没有随便询问,但眼中仍有好奇。
“现在一时半会还说不清楚,等我找齐证据和证人,你自然就明白了。”
李琰自己很快就能找齐各种证据,谁知次日在沈府中到处闲逛,也没发现什么,郁闷无聊之下,决定出门逛逛。
她是忽然兴起,也是想看看魏王究竟派了哪些人盯着自己。
墨笙去正院禀告了大夫人,大夫人痛快答应,给了出门的对牌,凭这可以调用马车和车夫。
李琰正要上车,看到车夫那一刹那,顿时有些吃惊:此人身长九尺有余,巍巍然如松柏临风,凛凛然似铁塔矗地。立在人群中,真个是鹤立鸡群,顾盼自雄。
这等魁梧的好汉,为何不在军中效力,却屈就在这里做车夫?
李琰上车后一问,这才知道:原来这车夫名叫白阔海,大家都叫他大海。他原先是沈耘意的亲卫,更早时候是落草为寇的盗贼,沈耘意剿匪时将他的乌合之众打败,按照两人的赌约将他拘在身边当差。
李琰的眼中瞬间光芒闪现,心中激动不已:就是这个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强行压制自己的激动,装作平淡的样子,听着这个大汉在大谈过往——
“沈节度围剿俺的山寨,俺输给了他,只好给他做二十年护卫。其实俺知道,他是生怕俺离了他,又要去投奔以前的好兄弟,再入绿林占山为王。”
这白阔海哈哈大笑着,很是爽朗,就是眼神憨憨的,显得有点不太灵光:“俺以前有好多老兄弟,一直没有归顺朝廷,十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大海叔,你又在吹牛了。”
另一个小厮是随车照应的,满脸不耐烦的反驳他。
“俺哪里吹牛了?俺说的都是实话!”
白阔海还要争辩,小斯揪了他的耳朵,没好气的骂道:“你成天提起落草山贼这类话,要是让太夫人再听到了,只怕又要减了你的月例。”
“那可不行,俺的月例只有四百钱,要是再减的话都要吃不饱了!”
白阔海满脸委屈的说道,看他这身形,这点月例确实不太够。
“沈节度活着的时候,都是给我一年五十两银子的!”
他更加委屈的咕哝着,说起旧主,又在感叹:“沈节度倒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
那小斯又瞪了他一眼,对着李琰露出讨好的笑容:“燕娘子您别理他,大海他说话不过脑子!”
白阔海罕见的没有反驳,看着李琰,有些仔细的端详:“小娘子,说起来俺也有些对不住你——你被拐子拐走以后,俺还奉命去追过呢!可惜没抓到那狗贼,白白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罪!”
“十几年过去了,小娘子出落得这么齐整,还平安回来了,沈节度他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不定有多高兴呢!
李琰听到了关键,想要再问,看到有墨笙和那小厮在,就把话咽下去了。
来日方长,可以私下慢慢问他。
李琰让车夫停在景明坊,逛了几家女娘们常去的饰品店,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后街那家茶馆旁。
茶馆今天散场得早,从门口看已经没客人了,掌柜的正在拨着算盘,而那间西面的雅室里,琴声还在悠扬散漫的传来。
时隔多日,居然又遇到了这个神秘的琴师。
李琰迈步进去,因为她这次没带帷帽,雅间门口的老仆一时都没有认出她来。
“上次一别已经月余了,你家郎君可还好?“
老仆终于认出了她的身份,顿时喜上眉梢:“原来是小娘子您啊,我家公子见您许久没来,好几次念叨呢!”
李琰微微一愣。
这时候的“公子”一词并非随意可以用,一般只用来称呼王公贵族子弟,或者一些历史悠久的世家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