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尽之言,最易勾人心动。
小姑娘死里逃生,明明赢弱可怜,却又故作坚强,这般模样,简直戳穿了卫凌然的肺管子。
他猛地扭头看向谢骋,言语激动道:“必须将凶手揪出来,为小家主讨个公道!”
谢骋:“……挺好,请继续保持你的善良,凌然哥哥。”
最后四个字,听得卫凌然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别乱叫,我瘆得慌。”
果真是,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出来,感觉天差地别。
谢骋白了眼卫凌然,“单纯好骗”这个特质,在这小子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甚至已经达到了弥足深陷的地步。
“小家主,你不是说,要筹建新的造纸坊,没时间同我去天坑找卫公子吗?为何又出现在了镜墟山下?你昏迷的地方,与天坑相向,但相距甚远。”
谢骋直言不讳,既想提醒卫凌然保持冷静,不要头脑发热,也想告诉祝宁,他不会因她示弱扮可怜,便轻易生出恻隐之心,为她前仆后继,刀山火海。
闻言,卫凌然确实有些吃惊,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祝宁对他关心不够,而是祝宁为何巧合的昏迷在了滋养树妖的巢穴附近?她究竟是想引导他们发现树妖老巢,还是有意阻止他们靠近真相?
祝宁看着卫凌然变幻莫测的表情,及谢骋的人皮面具之下,好似万年不变的寡淡冷瞳,她暗暗掐了掐掌心,镇定自若的说道:“祝家的大族老,瞒着我私自带人进了镜墟山,我怀疑他们有所图谋,便放下手头的事情,赶过去察看情况。未料想,他们所图居然是我……”
言及此,祝宁由于情绪动荡,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卫凌然顿急,本能的伸手想为祝宁顺背,但她前胸后背都缠满了纱布,他一时无从下手,急得一边挠头,一边凌乱的安抚祝宁,“你慢慢说,不着急的,你,你别怕,若只是大族老不轨,谢……金陵府公门的人在这儿,他可以管的。”
这时,一杯清水,送到了祝宁面前。
顺着那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祝宁视线上移,望进了谢骋的眼睛里。
他好似在看她,又好似在透过她看别人,眼中的情绪,复杂又晦涩,教人难懂。
“谢谢。”
祝宁迟疑一瞬,从谢骋手里接过水杯,低头喝了几口,莫名地想到了他为她治伤的事儿,面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尴尬,“祝妈妈已经同我说了,给先生添麻烦了。”
谢骋抿了抿唇,“事急从权,不必在意。”
生平第一次看到女子的身体,指尖触摸到她肌肤时的滚烫,谢骋至今都记得。
庆幸的是,祝宁当时是昏迷状态,他们双方都不用直面此事。而此刻,他也能淡淡一句,安抚彼此。
卫凌然在场,祝宁也不想多提这等囧事,她捧着水杯,接着说道:“大族老带来的人,是个老头儿,姓程,大族老称呼对方为程先生。大族老指责我决策错误,不该将族人尸体埋进镜墟山,致使发生尸变,化为妖尸,而程先生说,为了祝家的声誉,这件事情绝不能传出去,要我亲手杀了你们二人灭口!”
“大族老分明是借机生事,挑衅我作为家主的威严和权利,逼我得罪李知府,断我羽翼!被我拒绝后,他们便对我动了杀心,我极其生气,当场杀了程先生!未料想,大族老遽然趁乱偷袭我,我被他刺中背心,他以为我活不了了,又怕护卫或是你们听到动静赶过来,便丢下我跑掉了。之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听完她的讲述,卫凌然心里大为震动,哪怕此祸并非完全因他而起,他也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祝宁。
“小家主,我们不会坐视不管的,你安心养伤,待伤好了……”
“卫凌然!”
眼看这小子又心软了,连真假话都分辨不了,张嘴便要做出护佑的承诺,谢骋连忙出言打断,语气略显冷硬,“你出去呆会儿,我和小家主单独说几句话。”
卫凌然眉头皱了皱,“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谢骋道:“若你觉得,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对付得了大族老,你便待着别出去。”
除妖,卫凌然是高手,但对象换成人,他可就差点儿意思了。
所以卫凌然识时务,果断退场了。
寝屋内室,只剩下了谢骋和祝宁,气氛一下子变得教人局促又紧张。
祝宁咽了咽唾沫,佯作镇定,“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谢骋寻了张凳子坐了下来,他问:“小家主,你昏迷的地方,并无打斗痕迹,你是在哪里遇袭的?”
祝宁眨了眨眸子,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叹,她就知道,谢骋没有卫凌然容易糊弄,但现在还不是她自首的时候,且通过这几日谢骋的行事,看得出来谢骋是个注重实证的人,由他自己发现真相,要比她的一面之词,更令谢骋信服。
于是,祝宁解释道:“在镜墟山的山腹,有一间祭室,祝氏一族久居此地,自是也怕镜墟山的妖物,所以在特定的时节,会去祭室祭拜山神。我们双方,就是在祭室发生冲突的,程先生的尸体,此刻应该还在祭室。”
谢骋道:“我可以去祭室一探吗?”
祝宁似是没想到谢骋会提出这般失礼的请求,她惊讶了几秒钟,又垂眸思考了片刻,才勉为其难的应允道:“先生医我救我,我便为先生破一回例吧。只是此事,须得我亲自带先生前往,可我现在伤重难行……”
“祝宁!”
男人突然出声打断,在祝宁错愕的目光中,他起身走至床边,高大的身躯,微微弯下,漆黑的墨眸紧锁着她,轻声询问:“告诉我实话,你怎会‘平沙落雁掌’,是谁教你的?”
祝宁心跳乱了几拍,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手按在了左眼上,想要呼唤薛昭,可一瞬间,又想到薛昭同她一样受了重创,正在闭关修炼,她便打消了念头,独自斡旋,“如果我说,需要先生以真容相见,作为交换,先生可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