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在哪里?”
露兰看了眼天色,道:“按理说,该到了世子下朝的时辰了。”
宋承漪特意从露兰为她准备的新衣里,挑了件看起来庄重的明紫色冬衣,就领着婢女来到清晖堂,侍卫却道:“世子还未归。”
此刻,已经接近午时,早朝按理说辰时就该散了。
宋承漪走到侯府门口,叫露兰备了一个带着软垫的椅子,就坐在门内的耳房等着他。
今日若等不到郁攸迟,她便不回去了。
*
文睿帝身体不好,已有小半年未能临朝。
今晨早朝,由中书省左丞相徐元年主持,将批好的折子递了下去。
这折子上大半都有郁攸迟的名字。
朝堂上,也站出了弹劾郁攸迟的人,严御史搜罗出证据,直接指认杀害严墨臣的人是他,物证人证都在。
只是人证,宴会上侍酒的宫女,已畏罪自杀。
这等临死前攀咬一口的证词何其可笑,但却意外激起了朝臣们义愤填膺的控诉,一家连着一家。
郁攸迟站在殿中,看着这些人唾沫横飞、群情激奋的模样,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严御史一直用眼神暗示位列文臣前头的崔老太爷,但都快将老眼挤成三角形,也没有使得动他出面。
崔老太爷在旁审视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上前,还是对郁攸迟昨日来府中的反应心存疑虑。
郁攸迟特意瞥了一眼崔老太爷,唇角嘲讽更浓了。
武将之中,镇国公称病不在,剩余多数是永安侯的旧友,他们都未站出说话。
郁攸迟笑着问:“各位,是想凭着一张嘴,用唾沫淹死我吗?”
根本没人敢动他。
严御史没有别的好法子,又要故技重施血溅金銮殿。
最后关头,被左丞相徐元年拉住了。
这比早市场还要热闹的早朝,一直闹到午后才散,退朝后的众臣们又联合起来,跪在了皇帝的仁明殿外。
郁攸迟专门打那经过,共十四位,他逐个看过,对他们笑了笑。
日头从东升到西落,文睿帝始终未曾露面,直到傍晚,这些大人们才长吁短叹地从仁明殿离开。
这十四位大人归家后,发现家宅都空了,顿时傻眼。
因为他们的夫人幼子,都被武德司以“牵扯重要案件”为由带走收押。
谁不知,是这位武德司总指挥史公报私仇。
但文睿帝这个亲舅舅放任着他霍乱朝纲,不闻不问,谁能有办法?
郁攸迟回到侯府时,天色已晚。
马车还未到门口,本在阖目休息的他,听到耳熟之声,睁眼撩开车窗帘布。
侯府门前的灯笼恰在此时燃起。
橘红色火光骤然点亮周围,他的身子缓缓侧倾,视野中出现很多人和景致。
但他目光灼灼,只盯着一身明紫绣芍药百褶罗裙的女子。
可很快,他的眉心皱起,眼神转为凌厉。
宋承漪言笑晏晏,不见昨日的苍白,笑得清甜,却是对着旁人,她正与守门的护院聊得欢畅。
郁攸迟撇开眼,猛地放下车帘。
少顷,马车停稳。
他走下马车时,宋承漪已到台阶下等着,露兰站在她身后。
她上前迎他,裙摆随风轻扬,灯光下,他眉目英挺,不见有疲惫之色。
郁攸迟不愿正眼瞧她,宋承漪灵活地转到他面前,笑得眉眼弯弯:“夫君,你回来了。”
明紫软裳缠上绯红官袍。
郁攸迟呼吸一滞。
她熟稔地挽上他的胳膊,姿态亲昵。
过路的百姓都往侯府门口看,宋承漪都能做到浑不在意。
但郁攸迟瞥看了她一眼,那沉甸甸的眸光,却令她几欲受不住,想到她咬他的一口就心虚。
宋承漪抓紧手指,忍住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问道:“夫君可吃过晚膳了?”
郁攸迟的视线掠过他小臂的那只细白手上,淡声道:“不用。”
宋承漪如释重负地点头,舒了口气。
甚好,她也没有准备饭菜。
这次,步行真没有像往常一样,紧跟在世子身后,而是退到五丈远外,警惕地观察四周。
宋承漪随着郁攸迟走进大门,身后似有人在悲声大叫,叫嚷着什么还他夫人孩子......
她松开手,转过头,侯府门外的巷子里一片乌漆嘛黑,过路的百姓也正常走动,没什么异常。
她疑惑地转回,发现郁攸迟已大步走远,她忙小跑着追上去。
夜色下,他的轮廓冷硬,看起来就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宋承漪没敢再挽他的手臂,只是安静地走在他身侧。
二人走到清晖堂的院门附近。
只听宋承漪轻灵的声音响起,“夫君,今天公务可多?”
她只是例行一问,没打算他会真的与自己交代什么。
郁攸迟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此处无人,不必再装。”
被他识破,宋承漪不觉尴尬,她也自知今日太过刻意。
月色朦胧,她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想通过此处,看清他的心底,到底对她是何种感情。
却发现,她连他的神色都捉摸不透,不知他此时沉着脸,是不悦,还是......
极为不悦。
算了。
不看了,看也看不明白。
宋承漪扁扁唇。
被她盯久了,郁攸迟转头,语气有几分焦躁,“你到底有何事?”
宋承漪道:“我昨晚不该......”她的声音低喃不清。
郁攸迟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昨晚不该咬你!更不该舔你!”
赶回来的步行真立即扭头就走,清晖堂门口的侍卫也是一脸惊恐相。
郁攸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又阴沉几分。
宋承漪小心地道:“......要不你咬回来?”她还将袖子撸上去一截,露出皓白腕子。
郁攸迟压住心中异样,“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宋承漪柔亮的眼眸闪过一丝尴尬。
“被你发现了。”
郁攸迟打算起步离开,被她拉住了袖子。
宋承漪踮起脚尖,扬起下巴,凑了上去。
呼吸近在咫尺,喷洒在他的下颌处,郁攸迟垂眸,遮住眼底情绪。
“我咬的是脸,本来想混过去的,还是被你发现了。”
看他没反应,她将脸蛋凑得更近。
“喏,咬吧。”
“咬轻一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