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桂花糕,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递到了沈曼曼嘴边。
她看着蔺宸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和他眼底未散的疯狂,求生欲瞬间拉满。
她不敢不吃,温顺地张嘴含了进去。
桂花的甜腻在舌尖化开,可她尝到的,全是苦味。
为了活命,她脑子里的小人立刻换上谄媚的嘴脸,疯狂输出。
【哇!陛下!我的神!您刚才在金銮殿上简直帅爆了!手撕祖训,脚踹龙案,这不比小说里的霸总男主强一万倍?】
蔺宸单膝跪在床边,禁锢着她的眸子,在听到这些心声时,里面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些许。
【那些老头子脸都绿了,太解气了!简直是我的互联网嘴替!】
她赶紧加大力度,脑子里的小人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这才是真男人,为爱冲锋的勇士!不像我前男友,连个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我宣布,从今天起,蔺宸就是我的type!我唯一的菜!】
“不像......”
蔺宸的动作顿住了。
他听到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词,但他听懂了那句话的意思。
一个男人。
一个她认识的,他却不知道的男人。
一个她拿来和自己比较的男人。
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他永远无法企及,无法抹杀的男人。
金銮殿上对抗整个朝堂的豪情,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深沉的恐惧和无力感取代。
他脸上的温度一寸寸褪去,眼里的火苗“滋啦”一声被掐灭,只剩下黑洞洞的空无。
【嗯?怎么回事?彩虹屁的剂量不够?】
沈曼曼心里咯噔一下,嘴里的桂花糕都忘了往下咽。
蔺宸没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暴怒、嫉妒,和一丝被她忽略的、深深的恐惧。
他甩袖转身,衣袍带起的风都透着一股绝情。
“砰。”
殿门被关上,留下沈曼曼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张大得吓人的龙床上,嘴里还含着那块没咽下去的桂花糕。
甜得发腻,也冷得彻骨。
接下来的几天,沈曼曼过上了一种极其割裂的生活。
册封皇后的旨意昭告天下,凤鸣宫成了整个皇宫最热闹的地方。
内务府流水似的送来各种珍宝,尚衣局的姑姑一天来八趟为她赶制朝服。
蔺宸白日里的关怀也做到了极致,亲自过问膳食,派人送来熏香,甚至为她移栽了一片桂花林。
所有宫人都说,陛下对未来的皇后娘娘,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只有沈曼曼自己知道,全是假的。
一到晚上,蔺宸就再也没踏进过凤鸣宫半步,总是以政务繁忙为由,宿在养心殿。
这种感觉,就像被放在火上烤,又被冰水浇。她成了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成了最孤独的女人。
【搞什么啊?这又是什么新套路?金銮殿上那么护着我,转头就把我扔这儿不管了?哦,我懂了,是pUA。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现在甜枣给完了,开始冷暴力阶段了?】
她越想越委屈,完全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
就在她快要把自己逼疯时,被禁足的贤贵妃派人送来了贺礼——一只关在金丝笼里的玉雕画眉鸟。
“娘娘说,这宫里的女人,就像这笼中的鸟儿,看着风光,能不能活到最后,还得看主人的心情。”
那太监阴阳怪气地说完,告退了。
春桃气得脸白:“娘娘,她这是在咒您!”
【哟,你这号都快被封了,还敢出来跳脸恶心人?等着吧,等我把外面那个癫公哄好了,腾出手来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她心里冷笑,嘴上却只是吩咐:“东西收起来吧,别放在这碍眼。”
贤贵妃的挑衅,反而激起了沈曼曼的斗志。
她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把那个正在闹别扭的男人哄回来。
当晚,她亲自盯着御膳房炖了一盅莲子羹,提着食盒,顶着夜风走到了养心殿。
殿外灯火通明,高福一见是她,连忙迎上来,满脸为难:“皇后娘娘,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给陛下送些宵夜。”
“这......”高福还没开口。
殿门从里打开,一个身段窈窕,穿着粉色宫装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正是新封的李答应。
她看见沈曼曼,先是一愣,随即屈膝行礼,嘴角却勾着一抹藏不住的得意和怜悯。
那眼神仿佛在说:未来的皇后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在殿外吹冷风。
沈曼曼的心,沉了下去。
她把食盒递给高福:“有劳公公。”
高福一脸为难地接过,转身进了殿。
没过多久,高福就提着那个原封不动的食盒出来了,脸上满是歉意,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娘娘,陛下说......他心领了。但国事要紧,让您别等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沈曼曼听见不远处两个小太监在窃窃私语。
“......陛下今晚心情好,还让李答应抚琴了呢......”
“可不是,哪像凤鸣宫那位,占着位置,人却见不着......”
委屈和火气堵在嗓子眼,刚才李答应那个眼神,和此刻太监们的议论,像针一样,一下下扎在她心上,又疼又痒,让她想尖叫。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食盒,转身,走进无边的夜色里。
从养心殿回凤鸣宫的路,很长。她走得很慢,手里的食盒像是有千斤重。
终于,在走到一处无人的宫道时,她彻底爆发了。
【有病吧!真是有病!】
【到底要我怎么样!夸你你生气,不夸你你也生气!哄着你不行,不理你更不行!】
【我都主动给你送汤了,你还想我怎么样?给你跪下唱征服吗?!】
【阴阳怪气,忽冷忽热,你这赛博精神病,真他妈难伺候!】
【这个皇后谁爱当谁当!老娘不干了!】
养心殿内。
蔺宸正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卷奏折,眼睛却根本没看上面的字。
他听着她一路走来的心声,从忐忑,到被拒绝后的失落,再到看见李答应后的僵硬,最后......
那句带着哭腔的,破罐子破摔的怒吼,像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劈进了他的脑海。
赛博......精神病?
他不懂那是什么东西,可这五个字背后那股真实的、不加掩饰的愤怒和委_屈,却像一把烧红的锤子,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这不是那天晚上那种小心翼翼的、虚假的讨好。
这是真的。
她真的生气了,真的委屈了,真的......不干了。
“咔嚓!”
他手里的狼毫笔,应声而断。
那股被她不信任、被她随时准备抛弃的恐慌,再次席卷而来,瞬间压倒了这几日所有的嫉妒和憋闷。
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龙袍袖子直接扫翻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
“哗啦——”
上好的端砚摔在地上,碎成几块,墨汁溅得到处都是。
“高福!”
他一声怒吼,震得殿外所有人一个哆嗦。
不等高福连滚爬地进来,蔺宸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周身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怒气,直奔凤鸣宫。
他不能让她跑了。
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