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站岗的战士们挺直的背脊,又僵硬了几分。
助教?
北京大学院长的助教?
那是什么概念?那是天上的人物!
短暂的死寂过后,人群像是被点燃的油锅,瞬间炸裂。
“我没听错吧?让林同志去给院长当助教?”
“天爷!这是要一步登天了啊!”
“一个大学生,还没入学,就定了当院长的助教?闻所未闻!”
田老三和他儿媳妇混在人群里,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一个怎样的人物。
那不是狐狸精,那是真真正正的文曲星下凡!
顾砚深站在林晚意身侧,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住了大部分探究的视线,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她的那只手,收得更紧了些。
就在这片喧嚣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院长,这恐怕不妥吧!”
李院长身后,一个头发灰白,戴着老花镜,一脸严肃的老者走了出来。
“王教授?”李院长皱了皱眉。
王教授推了推眼镜,审视的目光落在林晚意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娃娃,还是资本家出身,连大学的门都没进,怎么能当您的助教?”
他的声音很大,充满了老派学者的傲慢与固执。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北大农学院?是看不起我们学院无人吗?”
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教授和林晚意身上。
王教授见状,更是挺直了腰杆,他看着林晚意,带着考校的口吻。
“小同志,既然李院长这么看重你,想必你是有真才实学的。”
“我正好有个问题,我们北方种红薯,最怕的就是‘黑斑病’,一旦染上,整片地都得烂掉,产量大减。”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尖锐。
“你倒是说说,这病,该怎么防?怎么治?”
这个问题一出,跟来的几个农学院老师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这是全国性的技术难题,多少专家研究了好几年,都只能缓解,无法根治。
用这个问题来刁难一个还没入学的学生,简直就是欺负人。
顾岚急得小脸通红,想冲上去理论,却被顾砚深一个眼神制止了。
所有人都看向林晚意,等着看她怎么出丑。
林晚意却笑了。
她迎着王教授审视的目光,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王教授,您说的这个问题,我好像在我母亲留下的一本笔记里看到过。”
“笔记?”王教授的嘴角撇了撇,一脸不信。
林晚意仿佛没看到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笔记上说,这种黑斑病,其实是一种菌引起的,喜湿怕碱。”
“所以防治的关键,不在得病之后,而在播种之前。”
她声音清脆,吐字清晰。
“取草木灰和生石灰,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在雨后初晴的清晨,趁着露水未干,均匀撒在田垄上。”
“草木灰富含钾,能壮苗。生石灰遇水生热,能杀菌,还能改变土质的酸碱度。”
“笔记上管这个叫‘露水封碱法’。”
她说完,整个田埂上,一片寂静。
李院长和几位教授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震撼,最后变成了狂喜。
“露水封碱法……妙啊!简直是妙绝了!”
李院长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
“利用清晨的露水溶解石灰,让碱性慢慢渗透下去,既不会烧坏种苗,又能从根源上杜绝病菌!这……这是天才般的想法!”
那位之前还一脸傲慢的王教授,此刻呆立当场,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研究了一辈子的红薯,怎么就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草木灰、生石灰,这些都是农村最常见的东西,成本几乎为零!
如果这个方法真的可行,那将是对国家农业多大的贡献!
他看着林晚意,目光里再也没有轻视,只剩下深深的震撼和一丝羞愧。
林晚意没有停。
“至于已经得了病的,笔记上也有一种‘烟熏火燎法’,用干辣椒秆混着硫磺在田边熏,效果也不错,只是麻烦些。”
又是一个闻所未闻,但听起来却极有道理的法子!
王教授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
他这是被一个还没上大学的黄毛丫头,用她妈的“笔记”,给上了一堂振聋发聩的课!
李院长激动地抓住林晚意的手。
“林同学!不!林老师!你就是我们农学院最需要的人才!”
“助教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不!等你来了,我给你单独开一个课题组,让你当组长!”
周围的村民已经听傻了。
他们听不懂什么菌不菌,碱不碱的,他们只知道,北大来的大教授,被林同志说得服服帖帖,还要让她当什么“组长”!
面对这份天大的荣耀,林晚意却只是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她抱着歉意,微微一笑。
“李院长,王教授,实在对不住。”
“谢谢你们的看重,只是我的两个孩子,才刚满月,嗷嗷待哺,实在是离不开人。”
“所以这助教,我怕是当不了了。”
她拒绝了。
她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拒绝了!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可是北京大学院长的助教!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求不来的前程!
李院长和王教授都愣住了,他们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这……这……”
李院长急得直搓手,一旁的王教授更是老脸通红。
“林同志!你再考虑考虑!孩子我们可以想办法嘛!学校可以给你安排最好的保育员!”
“是啊林同志,人才难得,你不能因为家庭耽误了为国家做贡献啊!”
几个教授七嘴八舌地劝着,生怕这块宝玉从手里溜走。
林晚意依旧是那副平静的笑容,摇了摇头。
眼看劝说无望,李院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看了一眼那片长势惊人的田地,换了个路子。
“林同志,既然你暂时不能参与研究工作,那……那你这些优良的种子,能不能……卖给我们一些?”
王教授也赶紧附和:“还有你说的那些方法,能不能作为技术指导,提供给我们学校?价钱不是问题!”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起来。
他们终于图穷匕见了。
这才是他们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林晚意抬眼,扫过这群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专家,此刻他们脸上全是急切和渴望。
她缓缓地,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各位院长,教授。”
她指了指远处站岗的战士。
“您也看到了,这里现在是军区的特种供给基地,所有的产出都属于战略物资,我个人,是无权做出任何决定的。”
一句话,就把皮球踢得干干净净。
李院长等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看着他们失望又无奈的表情,林晚意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学生对师长般的尊重。
“而且,我马上就是北大的学生了。”
“等我入了学,我们有的是机会,在学校里,坐下来,好好地,从学术的角度,共同探讨这些问题。”
“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