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叶蛉”群移动的速度极快,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死神的低语,迅速由远及近。透过观察口,已经能看清那些“叶片”的真实面貌——它们形如放大的蜻蜓翅膀,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锐利光泽,口器是细长尖锐的吸管,专门刺入植物(以及任何含有生物质的物体)汲取汁液。成千上万只聚集在一起,如同绿色的死亡风暴。
“防御屏障能量不足!上次被‘鞭笞者’(一种巨型藤蔓)攻击后还没完全修复!”一个年轻的遗民男孩在控制台前焦急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艾拉已经将骨弓拉满,一支箭头缠绕着微弱电弧的箭矢对准了窗外,眼神决绝。凯尔长老脸色铁青,手中那个藤蔓与晶体缠绕的球体开始发出微光,似乎是一件防御性的遗物,但光芒黯淡,显然无法抵挡如此规模的袭击。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小小的前哨站。
林黛的心脏也在狂跳。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能量手枪,但理智告诉她,这把非致命武器面对这铺天盖地的虫群,无异于杯水车薪。跑回“星槎”?距离不远,但虫群速度太快,她未必能安全抵达。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工作台角落。那里摆放着几盆小型植物,似乎是遗民们尝试培育或研究的样本。其中一盆,是一种长着肥厚多汁的蓝色叶片、顶端开着绒毛小球的植物,此刻正因外界传来的恐怖震动和能量波动而剧烈地颤抖着,蓝色的叶片边缘甚至开始微微卷曲、发黄。
一种莫名的冲动,或者说是一种深植于她灵魂深处的本能,驱使着她。
林黛猛地冲了过去,不是拿起武器,而是伸出双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那盆颤抖的蓝色植物。
艾拉惊愕地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林黛没有回答。她闭上眼,努力屏蔽掉外界越来越近的死亡噪音和内心的恐惧,将所有意念集中,尝试去感受……感受手中这株渺小植物的“情绪”。
是恐惧。无比清晰的、纯粹的恐惧。对那即将到来的、毁灭性虫群的恐惧。
她没有试图去“命令”或者“安抚”,那太刻意,也太傲慢。她只是……“理解”了这份恐惧,然后,将自己那份同样存在的、但对生存的强烈渴望与“平静”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地、毫无侵略性地传递了过去。
她想起了自已每次面对复杂剧本想摆烂时,那种“算了,爱咋咋地吧”的放空状态;想起了在昆仑面对“噬渊”时,那种“包容而非对抗”的微妙心境。这种独特的、近乎“无为”的精神频率,似乎正是她与这些非人意识沟通的桥梁。
奇迹发生了。
那株蓝色植物的颤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了下来。卷曲发黄的叶片缓缓舒展,恢复了饱满的蓝色。甚至,顶端那绒毛小球,微微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蓝光。
同时,林黛感觉到,一股微弱但清晰的信息素,或者说是一种生物电信号,以这株蓝色植物为中心,如同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开去。
这变化细微至极,忙于应对危机的遗民们并未察觉。
但窗外,那如同绿色风暴般席卷而来的“噬叶蛉”群,在距离前哨站屏障不足五十米的地方,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一滞!
刺耳的“沙沙”声瞬间变得混乱,原本整齐的队形开始散乱。冲在最前面的噬叶蛉仿佛失去了目标,在空中无头苍蝇般乱撞,甚至有些开始互相攻击。它们似乎接收到了某种矛盾的信号——前方的目标既散发着诱人的生物质气息,又传递着一种让它们感到“不适”乃至“排斥”的平静波动。
虫群的攻势戛然而止,在原地盘旋、混乱了几分钟后,最终如同退潮般,带着不甘的嗡鸣,调转方向,重新没入了远处深邃的森林之中。
来得快,去得也快。
前哨站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不敢相信这场几乎必死的危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化解了。
艾拉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矢依旧搭在弦上,但她看向林黛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警惕和敌视,变成了浓浓的惊疑与难以置信。她清晰地感觉到,在虫群退去的前一刻,有一股微弱却奇异的能量波动,从林黛和她手中那盆植物身上散发出来。
凯尔长老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林黛和她手中那盆已经恢复平静、甚至显得更加生机勃勃的蓝色植物上。他手中的藤蔓晶体球不知何时已停止了发光。
“你……”凯尔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刚才……做了什么?”
林黛这时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她轻轻放下那盆植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它很害怕,然后……试着让它别那么怕?”
这个解释听起来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
但艾拉和凯尔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他们与这片森林抗争了这么多年,尝试过各种方法沟通,包括使用他们继承自“星尘遗民”的、能与部分植物产生微弱共鸣的装置,但从未有过如此立竿见影、甚至能直接影响森林造物行为的效果!
这个外来者,似乎拥有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与生命本质沟通的天赋。
“你叫林黛,是吗?”凯尔长老的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或许……你真的是‘翠翎星’等待的转机。”
艾拉虽然没有说话,但紧握弓身的手微微放松,看向林黛的目光中,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审视与……一丝微弱的希望。
林黛看着他们态度的转变,心里却暗暗叫苦。
完蛋,好像一不小心……又把自已给架上去了?
她只是想当个安静的观测者,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星球救星”候选人了?
这“盆栽”外交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