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酒意和恰到好处的关切，却让林黛后背的寒毛瞬间立起。她猛地转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一阵微风。
月光下，程皓站在几步开外，手里端着的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动。他脸上挂着惯有的、略带腼腆的笑容，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亮，仿佛刚才在宴会上那个与人推杯换盏、笑容灿烂的年轻人只是错觉。
“里面太吵了，出来透透气。”林黛迅速收敛了脸上因黑客信息而流露出的惊悸，换上一副懒洋洋的表情，甚至还配合地打了个小哈欠，“你怎么也出来了？不多玩会儿？”
程皓走近几步，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与她保持着一段礼貌的距离。晚风吹起他额前柔软的碎发，他望着远处影视园区零星的灯光，语气带着点感慨：“是有点吵，但也挺开心的。没想到我们这部剧能有今天，像做梦一样。”
他的感慨听起来真情实感，完全符合一个初出茅庐便遭遇大起大落的新人心境。
林黛附和着点点头，心里却绷着一根弦。她可没忘记眼前这个“单纯”的后辈，不久前才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关于符号和密码学的问题。
“多亏了林老师您。”程皓转过头，目光真诚地看向她，“要不是您，剧组可能早就散了。”
“别，可别给我戴高帽。”林黛连忙摆手，把功劳推得一干二净，“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而已。主要是大家努力，还有……陆总投资得及时。”
她刻意提了陆沉舟，想看看程皓的反应。
程皓笑了笑，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陆总确实帮了大忙。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他顿了顿，像是随口闲聊般问道，“林老师，剧拍完以后，您有什么打算？听说好多大制作都在找您？”
试探又来了。
林黛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派咸鱼的理所当然：“打算？躺着呗。好不容易拍完了，可得好好休息一阵子。那些大制作太累了，不适合我。”
程皓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林老师真是……性情中人。”他晃了晃杯中的酒，语气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能像您这样，清楚自已想要什么，并坚持到底，真的很让人羡慕。”
这话听起来像是恭维，但林黛却品出了一点别的味道。羡慕？羡慕她躺平？还是羡慕她看似“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运气？
两人各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直到程皓被剧组另一个演员叫回去喝酒，阳台上才重新剩下林黛一人。她看着程皓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这个程皓，绝对不简单。他背后到底站着谁？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庆功宴最终在喧闹和微醺中散去。林黛回到宾馆房间，感觉比拍了一天戏还累。应付各方心思，远比应付镜头消耗精力。
她刚瘫倒在床上，手机就接连响了起来。
首先是江澈，直接弹了视频过来。屏幕那头的他似乎在某个活动的后台，妆发齐全，背景嘈杂，但笑容依旧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林黛姐！恭喜啊！听说你们剧组卖了大价钱！太牛了！”江澈的声音活力十足，“等我这边通告结束，我去给你补庆祝！咱们去吃好的！”
林黛有气无力地回应：“恭喜啥啊，累死我了……你好好工作吧，别瞎跑。”
“那不行！说好了的！”江澈凑近屏幕，压低声音，眼神亮晶晶的，“林黛姐，拍完这个，你有没有空？我有个朋友搞了个音乐旅行节目，特别轻松，就是到处玩，顺便唱唱歌，我觉得特别适合你！要不要一起去？”
阳光直球选手再次发出邀请，意图明显。
林黛扶额：“……再说吧，我先活过这几天。”
刚挂了江澈的视频，陆沉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是那种冷静到近乎冷漠的语调，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庆功宴结束了？”
“嗯。”林黛懒懒地应了一声。
“版权费已经按合同打入剧组账户。你的那份，唐娜会和你对接。”陆沉舟公事公办地说完，顿了顿，语气稍稍放缓，却带着更强的目的性，“这部剧之后，你的商业价值需要重新规划。不要再接这种小打小闹的项目。唐娜那边，我会让她把合适的本子递给你。另外，陆氏旗下有个高端护肤品牌，正在找新的代言人，我觉得你很合适。”
资本大佬开始收割成果，并规划未来。他的邀请不是询问，是通知。
林黛心里一阵烦躁，但又不好直接反驳，只能含糊地应着：“……哦，知道了，谢谢陆总。不过我还是想先休息一下……”
陆沉舟似乎听出了她的敷衍，声音沉了几分：“林黛，机会不等人。你的‘运气’，需要建立在正确的选择上。”
他的话意味深长，带着警告的意味。
挂了陆沉舟的电话，林黛感觉像是打了两场硬仗。她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只想与世界隔绝。
然而，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一条短信。
来自那个她已经刻在脑子里的、傅深的号码。
内容依旧简短：
“戏拍得不错。有个慢节奏的文化类综艺《匠心》，下个月录制，缺个常驻嘉宾，有兴趣吗？”
没有寒暄，没有解释，直接抛出一个邀请。《匠心》？林黛依稀记得，这是一个口碑很好但偏冷门、主打传统手工艺的节目，节奏舒缓，没什么竞争性，倒是符合她“躺平”的诉求。
傅深为什么会推荐这个？是真的觉得适合她？还是这个节目本身，也和他的“迷宫”有关？
紧接着，仿佛是约好了一般，那个神秘黑客的对话框也弹了出来，依旧是一个简单的“？”号发来的信息：
“《匠心》是个好地方，清静，适合思考。”
林黛盯着手机屏幕上几乎同时出现的两条信息，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陆沉舟让她进军主流，江澈邀她音乐旅行，而傅深和那个神秘的黑客，却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一个冷门的文化综艺……
前路似乎出现了三条岔路口，每一条都迷雾重重，每一条都似乎通向未知的深渊。
她这个只想躺平的咸鱼，到底要被推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