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你既已经被分到春风阁来,只管安心服侍木姑娘就好,莫要闹了。”
“呵,说得倒轻巧,你在老夫人院里当上风光无量的大丫鬟,就不顾往日情分,不想管我了是不是,就算你不帮我,我也定有别的法子离开这破院子……”
木瑜脑袋晕沉沉的睁开眼,外面低声交谈的女声断断续续的传进耳朵里,她刚醒来意识还有些昏沉,对如今的情况茫然一片。
呆怔怔地眨了下眼,屋内烛光昏暗,空气中似乎还飘散着一股奇异的浓烈香气,本就不大清醒的大脑越发昏昏沉沉。
木瑜喊了声叮当。
没得到回应前,微微甩了甩脑袋,费力地睁开困顿沉重的双眼,仔细打量屋内的一切。
目之所及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内,几乎可以断定,这次又是一个古代世界。屋内贴了许多红喜字,唯一的光源来自桌案上那对火光摇曳的红喜烛。
显而易见,这里有喜事。
她……准确来说是原主,就是这场喜事的主角之一。
木瑜目光扫过屋内敷衍不配套的物件摆设,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喜服虽说做工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却连基本尺寸都对不上,肩膀以及腰间全都松松垮垮不像样。
再加上刚才断断续续听到的对话内容,足可见这家人对原主有多不放在心上。
难道她解锁了什么欺男霸女现场?
木瑜脑海里瞬间冒出不下十八种恶霸浑不懔二世祖的凶狠形象……
不行,得跑!
木瑜站起来的一瞬间,耳边又是那阵熟悉的bGm响起“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我来也!”下一瞬,叮当嗖的一下飞出来,笑嘻嘻停在木瑜面前,眉飞色舞的叉腰道:“恭喜你来到新任务世界~”
木瑜瞥了眼紧闭的大门,危机意识满满地抓紧时间问道:“这里什么情况?你把我弄哪来了?”
叮当看到木瑜不时瞟几眼门口,满眼的警惕提防,笑着摆摆手:“放心,暂时不会有人进来的。”
接着业务相当熟练地调出光屏开始讲解本世界任务情况:“你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刑部尚书裴遥,而你,是他府中新纳的通房。”
通房?那不就是有实无名的丫鬟,比之妾室还不如,随时都会被抛弃甚至转手送人的存在。
“……难怪。”木瑜仔细看了几眼屋内敷衍简陋的陈设,原来这次成了没有卑微小通房,难怪整间屋子即便贴满了红喜字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色。
叮当继续解说:“重点来了,注意听,本世界女主名叫阮芊苒,女主父亲半年前意外牵扯进一桩命案,被关在刑部大牢受审,审理此案的官员为了早点结束案子,动用大刑逼供,导致阮父不幸丧命。
“阮芊苒因此记恨刑部,尤其记恨刑部尚书裴遥,她坚定地认为如果不是裴遥在背后授意,刑部的人绝不敢滥用私刑。
“后来,阮芊苒意外得知裴遥少时曾身中剧毒,情绪起伏过大就会诱发体内余毒发作,药石无医。阮芊苒为了给父亲报仇,蓄意接近裴遥,得到他的心再残忍道出接近他的真相后将其抛弃,转身投入了永王也就是本世界男主兼裴遥政敌的怀抱。
“果不其然,裴遥得知她接近自己只是为了给父亲报仇后,气血攻心导致余毒发作,命不久矣。”
木瑜惊了,不可置信地盯着叮当:“裴遥也未免太冤了吧?”
叮当:“唉~没办法,裴遥不仅间接和女主父亲的死有关,同时还是男主的政敌,buff已经叠满了,他不下线,男女主很难走向圆满大结局。
木瑜扯了扯嘴角,对原世界雷人的剧情表示最崇高的无语。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门外却忽然逐渐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随之响起的是门外丫鬟抑制不住的惊喜娇媚地讨好:“大人~”
“今夜不必守着,全都退下。”
“是……”
男人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丝毫情绪,甚至还不如ai朗读来得有感情。
叮当飘到木瑜耳边,和她一起看着门外,紧接着落下超级重磅:“鉴于你前几个世界超额完成任务,任务难度随之提高,自本世界起需要和任务目标产生有效联系,才能解锁任务喔~”
木瑜:“……蛤?”
叮当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朝木瑜点头:“加油,我看好你!”
木瑜:那我可真是谢谢你的信任了……
房门从外面被彻底推开,木瑜知道来人就是裴遥,双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门口,刑部尚书……不会是个满身血气凶神恶煞的铁面阎王吧?
木瑜心中的疑问刚刚成型,就在下一刻被击碎的四分五裂。
她诧异地眨了眨眼,双眸紧盯着缓缓朝她走来的裴遥,眸中惊讶的情绪逐渐被惊艳取代。
木瑜一时间有些看愣了,原以为年纪轻轻就执掌刑部的人浑身充满可怖的杀气,可眼前的裴遥分明是位玉树芝兰且周身都透着读书人特有的温良书卷气的俊朗公子。
木瑜有那么一刹那诡异地在想,裴遥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故意把他安排到刑部吸引仇家的吧?
脑海里又紧接着诡异地浮现两个大字:齐王!
又双叒诡异地因为裴遥在原轨迹里的遭遇,微妙地对他产生了一丝丝怜惜。
木瑜神游太空的片刻,裴遥已经掠过她径直走向一旁的软榻:“我今夜睡这里就好,你早些休息。”
裴遥自进屋起始终未看木瑜一眼,连外衫都未脱便阖眼躺下。
木瑜有点懵,亏她刚才还苦恼要怎么把今晚的洞房花烛糊弄过去,谁知道对方压根没那个想法。
难不成她来晚了,裴遥已经爱上女主决心为她守身如玉!
不对,裴遥既然对原主没意思,为什么还要纳通房?
“孝字大过天呗。”叮当幽幽出现,“距离女主出场还早着呢,裴遥只是单纯对你没兴趣。刚才忘了说,府里除你以外还有一房妾室,全都是裴遥母亲一手操办,强逼裴遥纳进府的,至于原因……那就得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了——”
木瑜面无表情地一把挥开故弄玄虚的叮当。
看向裴遥的目光里新添了些许感叹,百善孝为先,就算裴遥贵为二品大臣也拗不过长辈的意愿。
木瑜兀自感叹,后背却感受到一股阴丝丝的凉气,打了个小小的寒战,连忙去把窗户关严实。
接着脚步放轻,缓缓朝裴遥走去。夜里寒气重,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袍衫,况且他身高腿长的,真放任他在窄小软榻睡上一夜,万一着凉受了风寒,根据她丰富的经验,铁定被扣一顶“不祥、克夫”的帽子,有理也难说清。
叮当跟着木瑜走到裴遥身侧,怂恿道:“好机会!趁他意识迷离,强攻了他,必能解锁任务!”
木瑜无语地瞥了眼叮当,分开的这段时间它到底都看了些什么,能正常一点吗。
木瑜注意力再次回到裴遥身上,他睡在软榻还是太过勉强,尤其一双长腿根本无处安放,迫不得已只能曲着不得放松。
她视线上移,来到裴遥脸上,发现他眉心似乎有些微微蹙起,想来是因为躺着不舒服,也或许是因为案子烦心。
“大人……”木瑜想着想着,无意识地唤了一声,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他时已经来不及。
“何事。”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透着无形的威压,让人压力倍增。
木瑜在这一刹那忽然对裴遥身为刑部尚书的身份有了具象化理解,温良书卷气什么的,果然是她刚才头脑不清醒。
“夜间天寒,大人还是去床上歇息吧。”木瑜温声说着。
静静等了一会儿,裴遥却迟迟没有回应。
木瑜奇怪地看着他,难道已经睡着了?
她微微俯身,凑近了些查看,兀地对上那双漠然的冷眸,呼吸顷刻间乱了一拍,急忙笔直地站好:“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担心大人睡在这会着凉,才想确认一番,我完全是出于关心,心想至少也要给大人拿床被子御寒才行。”
裴遥什么都没说,木瑜已经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她心虚地飞快看了眼裴遥,目光再次对上那双淡然至极的眸子,只是这一次,他眸中多了几许探究的意味。
木瑜瞬间有种自己被看穿,被猎人盯上的惊慌可怖,头皮瞬间发麻,无比清晰地再一次意识到面前不是什么斯文公子,而是断案无数铁血手段的刑部掌权人!
他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木瑜越想越惊恐,堪比站军姿般一动不动目视前方,一丝一毫也不敢乱瞟。
木瑜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总之裴遥始终一语不发。渐渐地,她心底开始生出一些些小心思。
他貌似没有生气。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主动破冰,争取早日解锁任务。
木瑜微微思考,立刻做出反应。
脑海里费力搜刮看过的虐心桥段、伤心往事,不一会儿,便咬唇泪光莹莹的垂眸垂眸,弱声弱气道:“大人可是生我的气了,我只是担心大人会受凉,想请大人到床上休息而已,大人莫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裴遥依旧不置一词,只是这一次下榻站了起来,无视木瑜径直朝房门走去。
木瑜站在原地,瞪圆了眼睛紧盯着裴遥的背影。他要是就这么走了,自己明天铁定没好果子吃,想也知道老夫人逼着裴遥纳原主进府是为了开枝散叶,作为卑微的小通房,她要是留不住裴遥就完了。
木瑜脑海里涌现太多太多宅斗文画面,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成为老夫人的弃子,被遗忘在内宅,终日郁郁寡欢的光景……
不行!不能就让他这么走了。
木瑜快步追上裴遥,在他开门前抓住衣襟一角,抽抽搭搭地开腔:“大人当真如此厌恶我吗,竟要在新婚之夜舍我离去。”
话音才落,眼泪就像断了线似的,一颗一颗砸下来。
木瑜悄悄抬眸瞧了眼裴遥,见他仍背对着自己,态度不明,接着怯怯出声:“我自知蒲柳之姿入不了大人的眼,可、可老夫人那里不好交代的呀,我无依无靠初入裴府,求大人行行好,留我一条生路吧。至少……至少今夜就留在这里吧。”
木瑜眼角的几滴泪珠随着话音结束坠落,眼前忽地出现指节修长的手掌,一滴泪恰好稳稳落到指尖,不待她接着说些什么,就见裴遥屈起手指漫不经心地幽幽摩挲起了指尖那滴泪水。
木瑜怔怔地看着裴遥的手,预设的人设对白全都被抛到了脑后,本该落到地上的泪水却奇异地在他手中成了被细细研磨的物件。
木瑜看得有些眼热,就连脸颊也渐渐烫了起来。
这人……这人怎么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