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夹道,鼓乐震天。
萧信骑着高头骏马,与花轿并道而行。
他的身后,是两列共二十骑相貌出众身材高大的傧相。
大喜的日子,原本该有许多百姓围观凑热闹的,谁知花轿经过的街道,却被锦衣卫层层把守,只等花轿走出老远,才放人过去。
一箩箩的铜钱撒了出去,前来看热闹的百姓轰然一声,纷纷去抢。
花轿停在萧信府邸外,喜娘撩开轿帘,正要扶出陈婉清,萧信却道:“我来罢!”
他弯腰探入花轿,看着端坐的陈婉清,不由得放缓声音:“到家了。”
陈婉清应了一声,仿佛含着笑意。
萧信抱出陈婉清,踏上红毡,鞭炮鼓乐不息。
陈婉清双臂环着萧信,红巾遮挡住视线,只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下半张脸,唇角始终上扬。
他的手稳稳的抱着她,胸腔心跳沉稳。
许是日光炽烈,陈婉清整个人暖意融融。
察觉她视线,萧信低声问:“可是累了?”
说着,他脚步加快了几分。
陈婉清微微摇头,头上簪环淅沥沥作响。
沿着长的望不到头的红毡一路进去,跨过火盆直到内堂,进了喜房,萧信才将她放在喜床上。
他手势极轻,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珍宝一般。
红巾缓缓掀开,陈婉清眼前顿时一亮,一身喜服的萧信笑容璀璨,犹如烈日骄阳。
随即是更为耀眼的金红二色,映入眼帘。
陈婉清似乎被这红感染一般,脸上一热,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萧信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目不转睛的看她。
两人一时默默无言。
过得片刻,萧信抬手轻轻抚了抚她头上凤冠,看着她眼中满是惊艳:“这身诰命夫人装扮果然衬你。”
陈婉清莞尔一笑。
“还要再辛苦你...”萧信接过仆妇端来的燕窝粥,搅了一搅,舀起一勺喂到她唇边:“去前面拜堂。”
陈婉清手一动,要接过来,却被萧信眼神制止。
一小碗燕窝粥用完,萧信才松了口气。
重新盖好红巾,萧信牵着陈婉清,两人并肩去了喜堂。
陈婉清的手被萧信牢牢握着,他的手掌温热,一如既往。
进入喜堂,陈婉清视线从巾下看出去,入目的都是一色的深青武官戎服,夹杂着各色官服。
想必来贺的宾客,以锦衣卫中人居多罢?
礼官声声中,两人对拜成礼。
萧信再次将陈婉清送入喜房,扶着她在床上坐下。
“你先歇息,一会儿有人送席面过来。”萧信缓缓揭开红巾,放在一旁,他捏了捏陈婉清的手,有几分歉意:“外院有宾客,我得去招呼一声,晚点才能回来。”
陈婉清笑吟吟的看他:“你去罢,不妨事的。”
萧信抬手轻轻触了触她的脸,有几分依依不舍:“等我。”
陈婉清点头,目送他出去。
走前,他嘱咐喜娘和服侍的人,“凤冠重,服侍夫人拆了。”
一众服侍的人,扶起陈婉清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映出陈婉清红润的脸,眼眸清亮,仿佛汪着一汪清泉。
喜房外忽的传来喧哗声。
似乎有人在争执什么。
陈婉清不解,“外面吵什么?”
有人大步闯了进来,高声道:“嫂嫂——”
“是我!”
“我特来拜见嫂嫂!”
仆妇忙拦,“郡王,大人嘱咐过,不叫闹洞房!”
那人却甩开仆妇阻拦,“我不闹洞房,就来给嫂嫂请安,看看嫂嫂长的是什么模样!”
“萧大人日素日藏的紧,都不让人见,今日都大婚了,怎不能还藏着掖着罢——”
“哎——?”
“你这人怎的这般无礼?”
“看冲撞了夫人!”
陈婉清听那人声音隐隐熟悉,又跟萧信熟稔,想必是萧信的人,就扬声:“请客人进来罢!”
“还是嫂嫂大度!”
那人一喜,理了理衣衫,走过来朝着陈婉清大礼下拜:“秦胤拜见嫂嫂。”
一旁的仆妇介绍:“这是昭德郡王,常来府上的。”
陈婉清放在膝上的手瞬间一紧。
四目相对,秦胤脸色霎时间变了,他失声道:“竟然是你?”
陈婉清不动声色,微微颔首:“是我。”
秦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死死瞪着陈婉清,“怎么是你?”
他看着盛装的陈婉清,似乎要从她身上找出当晚那个少年的影子。
他白着脸,失魂落魄的走近陈婉清,喃喃自语:“难怪...”
“难怪我找不到你....”
他朝陈婉清伸出手去,仿佛想要确认陈婉清真假一般。
仆妇们连连呵斥,将他朝外赶。
匆匆赶来的大胡子满头大汗,朝着陈婉清连连躬身,他一把扯起秦胤就走。
“作死呢你?”大胡子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秦胤边走边回头看陈婉清,眼中满是不舍,他低低咆哮,愤慨不已:“连你也瞒着我!”
仆妇们陪着小心,“这昭德郡王素来不着调惯了,夫人别放在心上。”
喧嚣渐渐平静,头上凤冠取下,服侍的人手脚麻利,重新给她梳了发髻。
回到喜床上,陈婉清稍稍松了口气。
忽觉身下仿佛有异物硌着,她伸手一摸,居然摸出几枚红枣花生来,她满眼新奇。
旁边的喜娘和全福夫人笑意盈盈:“是好兆头呢!”
陈婉清不由得笑出了声。
请喜娘和全福夫人入席,陈婉清只留绿萼在跟前,叫满屋子的人都去用饭,不必在跟前伺候。
席面送来用过饭,陈婉清卸妆换下一身喜服,喜房内渐渐安静下来。
绿萼见人都走了,忙走过来,在陈婉清面前,恭恭敬敬的垂手立好。
端了没片刻,绿萼抬头,看着陈婉清眼睛发亮:“小姐,这里布置的和宁安院一模一样!”
“真的?”
陈婉清忙下地。
绿萼扶着陈婉清,将各处指给她看。
起居室内,陈婉清的手抚摸着月牙桌,桌上笔墨纸砚各色作画颜料齐全。
她心里一动,从地上画缸内抽出一卷画。
果不其然,是墨梅图。
陈婉清唇角微扬。
“前几日,咱们来铺妆,我们就看见了,就等着给您一个惊喜呢!”
绿萼喜笑颜开,“这萧大人,还算是有心。”
“院子和宁安院一样,也免得小姐乍然换了居所不适应呢!”
“他一向有心。”
前院。
大开筵席,筹光交错。
刚才还在陈家的宾客们,纷纷过来,恭贺萧信。
萧信一面与人寒暄,一面听着大胡子的低声禀报。
他扫了一眼坐在席上满脸失魂落魄、颓废模样的秦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