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在她身后，轻轻推了她一下，低声道：“上去吧。”声音虚弱，却带着鼓励。
苏小暖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地抬脚，踩上踏板，钻进了车厢。
陆铮紧随其后。
两人并排坐在中间那排座位上，身体都绷得有些紧，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眼神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好奇与不安。
“这车……真宽敞啊。”苏小暖小声地、带着点羡慕地对陆铮说，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下的人造皮革座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椅子还是皮子的呢，坐着真软和，比咱家那硬板凳舒服多了。”
陆铮配合地点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赞同音节，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车窗。
他敏锐地注意到，这车窗膜虽然从外面看一片清楚，但从里面看出去也是一片漆黑，这显然不是普通的隐私保护，更像是让里外双方都无法窥探。
他和苏小暖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这圣心会，果然处处透着诡异和控制欲。
王波坐在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将后面两人的“土包子”言行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他启动车子，语气轻松地说道：“坐稳了，公司离这儿有点距离，路上正好你们也看看咱们市里的风景。”
面包车平稳地驶出破旧的街区，汇入清晨渐渐繁忙的车流。
苏小暖和陆铮都“很听话”地没看向窗外，眼观鼻鼻观心垂头看着自己的大腿。
王波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心里更是笃定。
这两个，绝对是没什么见识、容易拿捏的“老实人”。
他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闲聊，语气带着施舍者的优越感，无非是问问他们老家的情况，暗示跟着他干前途光明等等。
苏小暖和陆铮则扮演着完美的倾听者和感恩者，问什么答什么，语气恭顺，偶尔插一句对王波的感激和对未来“稳定工作”的憧憬。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了一片看起来像是老工业区改造的区域。
这里的建筑大多陈旧，街道也相对冷清。
面包车在一个挂着某个模糊不清的“物流公司”牌子的大院门口减速，门卫似乎认识王波的车，直接放行。
院子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几栋五六层高的旧楼林立，显得有些拥挤和压抑。
王波将车停在一栋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宿舍楼前。
“到了，下车吧。”王波率先下车，脸上带着一种回到自己地盘的意气风发。
他指了指宿舍楼入口处一个挂着“管理室”牌子的窗口，对跟着下车的苏小暖和陆铮说道：“你们去一楼那个窗口，找一个姓李的女管事，就说是王波介绍来的，让她给你们安排住房钥匙。我先去跟上面汇报一下情况，等会儿再来找你们。”
说完，他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拎着自己的公文包，转身就朝着另一栋看起来更气派些的办公楼走去。
苏小暖和陆铮站在原地，手里拎着那两个寒酸的蛇皮袋，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初来乍到的“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们知道，踏进这栋楼，戏，就要进入下一个更危险的场景了。
看着王波走远，苏小暖和陆铮才像是回过神来，互相依偎着，小心翼翼地走向那间“管理室”。
窗口有些高，苏小暖踮起脚，才能勉强看到里面。
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烫着卷发、面色有些不耐烦的女人正坐在里面，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手机里播放的狗血电视剧。
苏小暖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怯生生的、讨好的笑容，轻轻敲了敲窗户玻璃：“请……请问，是李管事吗？”
那女人被打扰，很不耐烦地抬起头，视线在苏小暖和陆铮身上那寒酸的衣着和蛇皮袋上扫过，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冲得很：“干什么的？有事说事！”
苏小暖被她凶得缩了一下脖子，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声音更小了：“那个……是，是王波王大哥让我们来的，说……说找您拿住房钥匙……”
“王波？”听到这个名字，李管事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随即像是川剧变脸一样，迅速转换成了一种混合着惊讶、审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和……谄媚？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两人身上时，虽然依旧带着打量，但明显客气了许多。
“哦——是王管事介绍来的啊！”她放下手里的瓜子，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还算热情的笑容，“早说嘛！等着，我给你们拿钥匙。”
她转身在身后那一大串钥匙里翻找起来，嘴里还念叨着：“王管事亲自带来的人，那可不能怠慢……”很快，她找出一串银色的、看起来崭新的钥匙，从窗口递了出来。
“给，3012房。在三楼，上去右转走到头就是。”
苏小暖连忙双手接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颤。
她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讷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窘迫和担忧：“李……李管事，请问这住宿……要，要额外交钱吗？王大哥他没说……我们……”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种因为贫穷而产生的忐忑不安，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管事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随即又意识到态度不对，赶紧收敛，语气爽利地解释道：“哎呀，你们是王管事亲自介绍来的，那就是自己人！这住宿费啊，公司包了！不用你们操心！安心住下，好好干，王管事不会亏待你们的！”
不用交钱！
苏小暖心里立刻肯定了王波在这个组织里，至少是个有一定地位和权限的“管事”级别。
她面上则像是瞬间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憨厚又感激的笑容，连连对着李管事鞠躬：“谢谢李管事！谢谢您！太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