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燥热瞬间席卷全身，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她几乎是触电般飞速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夹子，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沸腾的关东煮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扬高了声调，对着那几个混混喊道：“几……几位大哥，你们的关东煮好了！”
声音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干哑。
陆铮在她转头的瞬间，也迅速收回了手和毛巾，重新退回到“助手”的位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是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耳根后知后觉地漫上一片滚烫。
那几个混混注意力全在美食上，根本没留意到这小摊夫妻之间这短暂而微妙的互动。
他们嬉笑着接过满满几大杯关东煮，一边呼噜呼噜地吃着，一边继续着他们冷漠的谈笑，渐渐走远。
摊前暂时恢复了平静。
苏小暖却久久无法平静。
胸腔里，对那群混混的愤怒依旧在燃烧，但另一种更陌生、更汹涌的情绪，却如同关东煮锅里翻滚的热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让她心慌意乱，不敢去深究。
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沉默忙碌的陆铮，他依旧是一副“病弱”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温柔擦拭她汗水、眼神里带着心疼的男人，只是她在极度愤怒下产生的幻觉。
可是，手背上那残留的温热触感，和心尖那陌生的悸动，却在清晰地告诉她——
刚才那一幕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接连几天的好天气，让老街市的烟火气更盛了几分。
苏小暖的小摊前，依旧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关东煮的鲜香在微凉的空气里袅袅弥漫，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快到中午饭点，人群里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采买专员王波。
与昨天公事公办的挑剔不同，今天的王波脸上挂着几分乐呵呵的笑意，背着手踱步过来，眼神在苏小暖的摊位上扫过，尤其是在看到那口冒着热气、食材相对廉价的关东煮大锅时，眼底最后一丝疑虑似乎也消散了。
他昨天回去后，心里还存着点嘀咕，这小姑娘手艺这么好，会不会是哪个隐姓埋名的厨艺高手，或者有什么别的门路？
但今天一看，卖的东西从肉夹馍换成了成本更低的关东煮，这分明就是小本经营、看天吃饭、什么好卖卖什么的底层摊贩常态嘛！
“小苏老板，今天换花样了？”王波走到摊前，语气比昨天随和了不少，甚至还带着点长辈式的关切。
苏小暖正低头给一位客人夹萝卜，闻声抬起头，露出一个带着疲惫却依旧努力营业的笑容：“王大哥您来啦。是啊，肉价这两天涨得厉害，成本有点扛不住，就换点别的卖卖。”
她说着，还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似乎有些酸痛的腰，动作自然流畅，毫无表演痕迹。
王波将她这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那点猜测更是落实了几分。
不容易，是真不容易。
“给我也来一份，每样都来点，汤多要点。”王波笑着点单，付钱的时候也没像昨天那样纠结价格。
“好嘞，您稍等。”苏小暖应着，手上动作麻利起来。
趁着苏小暖忙碌的间隙，王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对“苦命鸳鸯”。
苏小暖虽然手脚利落，但脸色确实带着点不健康的苍白，偶尔背过身去，会传来几声压抑的、低低的咳嗽。
而她那个“病弱”的丈夫，则一直沉默地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低着头，偶尔帮忙递个杯子、收个钱，动作迟缓，确实是一副久病缠身、有气无力的模样。
王波心里最后那点猜疑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优越感和“发现可造之材”的满意。
看来，这对夫妻的“悲惨”是真的，这小姑娘的厨艺也是真的。
这简直就是为圣心会量身定做的“潜力股”啊！
等苏小暖将打包好的关东煮递过来时，王波没有立刻离开。
他接过袋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同情：“小苏啊，我看你们小两口，天天起早贪黑的，也真是辛苦。你男人这身体……唉，这摆摊也不是长久之计啊，风吹日晒的。”
苏小暖闻言，脸上那点强撑的笑容瞬间黯淡下去，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旧围裙的边角，声音细弱蚊蚋：“……没办法，王大哥，总要……总要活下去。”
王波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更加笃定。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又带着点施舍般的慷慨：“其实……大哥我看你们不容易，倒是可以帮你们指条明路。我们公司，正缺人呢，尤其是食堂，缺的就是你这种手艺好的。工作稳定，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有医保，对你男人的病也有好处。”
苏小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惊喜与渴望的光芒，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真……真的吗？王大哥！您……您说的是真的？”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上了些许颤抖。
陆铮也适时地抬起头，看向王波，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里，也似乎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他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几声更剧烈的咳嗽。
王波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头大定。
他满意地点点头，语气更加“和蔼”：“当然是真的。不过，进我们公司也得走个流程。这样，你们准备一份简历，简单写写个人信息、工作经历什么的。明天我过来拿。”
“简历？”苏小暖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茫然和窘迫，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娃娃脸上泛起一抹淳朴的红晕，“王大哥，不瞒您说，我们……我们俩对电脑都不太熟，那个简历……可能做得慢一点，您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