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
舒晚的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牛奶杯壁,目光正正撞上苏彦棠的眼,半点闪躲都没有,“楼上的风比楼下顺,我站在窗口透气,谁知道人刚进去,就被巡逻的人给拦住了,说苏先生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她顿了顿,长而密的睫毛在润红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浅影,跟着便低低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抱怨:
“以前,你对我可没这规矩,我想去哪儿,想做什么,都可以,要星星不给月亮。”
以前,要星星不给月亮……孟淮津!苏彦堂捏紧手中酒杯,默不作声听她继续抱怨。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落进来,恰好落在舒晚透着薄红的脸颊上,衬得那点大小姐的娇蛮更显理直气壮:
“不想带我出来就别带,现在倒好,我活脱脱成了个碍眼的外人,走哪儿都要被盘问,连站在窗口透口气都有罪。”
“规矩是越来越多。”她将牛奶搁在桌上,苦笑一声,“以后,哪些地方是我不能去的,还劳烦苏先生提前告知!”
苏彦堂静静望着她,目色深深浅浅,溢进些许意味深长,“这是真委屈了,谁不准你在那儿吹风,我把人喊过来,由你处置好不好?”
“我才没那么残暴。”舒晚起身,自顾自转身上了楼。
目送人离开,阿伍猛地站起身,低头承认错误:“抱歉先生,是我没看好太太,不过她刚去到那里就被巡逻的驱赶开了,应该没听见什么。”
“驱赶?”
“劝阻。”
“你怎么看的人?”苏彦堂柔和的目光沉下来。
“我当时去拿饮品,抱歉先生,我去领罚。”
“嗯。”苏彦堂收回视线,声音云淡风轻,“巡逻队该换人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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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十海里的一艘不起眼的快艇上,孟淮津全程听完了舒晚跟苏彦堂的对话。
男人就躺在甲板的躺椅上,宽肩窄腰的线条被烈阳勾勒得愈发凌厉,脸上倒扣着一顶渔夫帽,帽檐压得极低,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紧抿的下颌线,弧度微微绷着。
他在旁边支了根“愿者上钩”的鱼竿,好死不死,鱼在这时上钩了。
他冷冷瞥了一眼,懒得管,就在水中挣扎的鱼儿快把杆拉下去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抬脚,一脚踩上去,作战靴的力道重到把鱼竿都踩扁。
共享的通讯器里,众部下的沉默震耳欲聋,终是听风顶着天大的压力咳嗽一声,打破诡异的平静汇报道:
“老大,邓思源技术处理过的关于苏彦堂与众毒枭会面的照片,已经落到何坤残余势力手里,现在齐轩应该收到这些照片了。”
孟淮津淡淡嗯一声,抬眼望向远处海域,薄雾渐散,海平面泛起粼粼波光,“海域外的‘火力试探’准备得怎么样了?”
“四艘伪装成毒枭雇佣兵的快艇已就位,配备了模拟攻击的空包弹和烟雾弹,随时可以行动。”邓思源的声音伴随着键盘的敲击声,“定位显示齐轩的海上巡逻队正在东侧海域巡逻,刚好能撞见。”
“很好,”孟淮津的声音沉得像海底的礁石,“半小时后发起‘试探’,制造出‘围剿’的声势,打狠一点,让巡逻队和齐轩都来不及反应。”
“收到!”杨忠就是其中一艘。
“火力试探分三次,今晚一次,明天两次。”
“收到!”赵恒也在其中。
“听风,再加一把火,告诉齐轩,齐耀平出逃当天,苏彦堂见死不救、袖手旁观。”
“听风收到。”
“听风同志注意安全。”杨忠声音温和。
听风只字不语,用沉默回应他。
赵恒跟邓思源双双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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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署完一切,孟淮津暂时把其他人的通讯频道都关了,只留下舒晚的。
舒晚规规矩矩坐在床上,听见领导战略部署的声音不太对劲,已经瑟瑟发抖好一会儿了。
“撒个娇来听听,舒晚。”阎王一样的声音,携着北极寒冰,通过细微电流,一路冰进她的耳蜗里。
舒晚走进卫生间,把里面的水全都打开。
“想你呀。”她嗲嗲地满足他的要求。
他却不乐意,“你跟苏彦堂说的,不是这样的语气。”
“……事急从权,执行任务啊领导,体谅体谅呗。”
孟淮津紧了紧后槽牙,没说话。
“领导?”
没人应。
“淮津?”
没人应。
直到她喊了声舅舅,孟淮津才从鼻息里喷出声笑,“午饭吃什么?”
舒晚把自己吃的一一汇报给他。
“再多吃点。”他又命令。
“知道啦。”舒晚言归正传,“这个阿伍什么来头,你们查到了吗?”
“暂时查不到。”孟淮津说,“静观其变。”
“好。苏彦堂跟龙家残部会面,我听见他们说什么‘海底光缆’‘撤退路线’,再加上阿伍说此人在我们登岛前就让矿工搬运很重的黑箱子……这些能组成什么盾牌?这听起来,他好像是要建造什么,会是建什么?”
“他?”孟淮津语气凉飕飕的,“你倒是喊得挺顺口。”
“………”舒晚坐在马桶盖上,有点想笑,但又怕笑了他更生气,只得忍着。
“信息已经给到先潜人员,他们会去核实。”孟淮津也言归正传。
“好的。”舒晚说,“我这边尽量多拖一点时间。”
孟淮津给自己点了支烟,深吸一口,“你准备怎么拖?用什么主意?什么方法?美人计?”
四连问!
舒晚彻底被问住,保证道:“我有我的办法,但也一定会注意分寸。我最最最在意你了,不生气嘛,好不好呀领导?”
孟淮津低笑,两手夹着烟吸食,将雾气吐向海风,洁白利齿咬着烟蒂,躬身拾起已经没了鱼的鱼竿,千言万语都只凝聚成一句:
“如遇危险,立刻通知我。”
“我会的!”突然想起什么,舒晚说,“上次分开的时候,说好这次见面你要对我说十句以上的情话,我怎么一句也没听见呢?”
孟淮津把剩下半截烟扔进海里,“你的甜言蜜语我也没听见,是都说给旁人听了?”
“……”
扣扣扣——的敲门声响起,舒晚目色一凝,捂着嘴低声说:“有人来了,先不说。等平定风波后,我慢慢告诉你,一千句,一万句,十万句。”
“……”
孟淮津犀利的目色柔和几分,神色也跟着软下去,声音沙哑如被磨砂擦过:
“舒晚,再坚持一下,就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