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废墟之上,死寂被打破。
那不是魔兽的嘶吼,也不是宝具对撞的轰鸣,而是一种更原始、更嘈杂,却蕴含着勃勃生机的声音——人的声音。
幸存者们从藏身的地下室、摇摇欲坠的建筑残骸中走出,他们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眼中却已燃起了微弱的希望之光。
他们自发地聚集到这片曾是圣地的废墟,仿佛这里是全城唯一能带来慰藉的地方。
人们用布满血污和尘土的双手,搬运着断裂的石块和焦黑的木梁,在教堂原址的广场上,笨拙却坚定地搭建起临时的庇护所。
没有谁组织,没有谁命令,这是一种源于生命最深处、抱团取暖的本能。
在这片嘈杂与忙碌的中心,一片诡异的寂静地带被主动隔离开来。
远坂凛盘膝坐于一片相对平整的石板上,她身前,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剑悬浮于空中。
剑身仿佛由无数细碎的宝石切面构成,正不断吸收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卫宫玄的银金色魔力余晖,艰难地编织着一张笼罩全城的崭新大网。
类宝石剑,第二魔法的劣化再现,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
凛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被蒸发,那是魔力过度消耗的征兆。
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每一次结印,都仿佛要抽干她最后一丝生命力。
但她的眼神,却如寒夜里的星辰,固执得令人心惊。
玄用命换来的喘息之机,她一秒钟都不敢浪费。
就在她感觉意识即将模糊,魔力回路快要被榨干的临界点,一道带着几分轻佻与玩味的轻笑声,突兀地在她耳边响起。
“喂,魔术师小姐,你这结界画得可比当年在爱因兹贝伦城堡里差远了啊。”
凛猛地睁开双眼,凌厉的视线如利箭般射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不远处一座倾塌的高塔断口上,一道矫健的蓝色身影凭虚而立。
他身着蓝色紧身战衣,银色的发丝在夜风中微微拂动,手中虽已不见那杆标志性的赤红魔枪,但那股桀骜不驯、睥睨天下的狂傲气势,却分毫未减。
是兰斯洛特,库·丘林!
凛的瞳孔骤然收缩,但她立刻察觉到,眼前的并非实体。
他更像是一道由光和魔力构筑的残影,借由这片天地间尚未完全消散的“心火”余波,短暂地将自己的形态投影于此。
“不过……”兰斯洛特双臂环抱在胸前,目光扫过下方那些互相搀扶、包扎伤口的幸存者,嘴角那丝戏谑渐渐收敛,化为一丝罕见的认同,“老子现在认你当战友,就不吐槽你的手艺了。”
他没有真正现界,仅仅是英灵卫宫玄那“心之英灵座”中,一道不灭战魂的短暂回响。
兰斯洛特的目光重新落回凛的身上,冷哼一声:“你还想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下来?玄那小子拼死点起的这把火,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演什么悲情英雄戏码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右手,并指如枪!
一抹凝练到极致的赤红色枪意,自他指尖迸发,如一道血色闪电,精准无误地射入了凛身前那柄类宝石剑的剑柄核心!
嗡——!
宛如滚油入水,原本运转晦涩的结界核心瞬间被激活!
数以万计原本沉寂的防御符文,被这股充满了“抗争”与“守护”意志的卢恩魔术瞬间点燃,整个结界网络的构建速度骤然提升了数倍不止!
凛只觉得肩头一轻,那股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沉重负担,竟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分担了大半。
她怔怔地望着那道蓝色残影,嘴唇翕动了数次,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谢谢。”
“哈!”兰斯洛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狂放而洒脱,“别谢我。等那小子回来,让他记得请我喝酒就行。要最好的那种!”
说罢,他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随着心火余波的彻底平复,化作点点蓝色的光屑,消散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地核深处。
卫宫玄背靠着滚烫的岩壁,闭目调息。
他的身体,除了头颅和左臂外,已尽数化为灰白的岩石,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在他的胸膛之内,那颗由老周残念与他自身精魄凝结的橘黄色“心火之种”,正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地跳动着。
每一次跳动,都在为他续上一秒的“生命”。
七十二小时。
这是他全部的时间。
但他没有丝毫的恐慌与绝望,眼神平静得宛如一潭深水。
这点时间,不足以让他逆转生死,却足够他做完最后一件事。
他缓缓抬起唯一能动的左手,石化的指尖在身前的地面上轻轻划过。
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银金色光痕随之浮现,那光芒并非源于神性,而是源于他胸口那颗橘黄色的心火,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光痕完成后,悄无声息地渗入地脉,沿着复杂的灵脉网络,向着遥远的地表蔓延而去。
第一个坐标——老周那早已化为废墟的炒面摊位遗址。
第二个坐标——远坂宅邸,凛房间那个他曾无数次擦拭过的窗台。
第三个坐标——间桐家老宅旁,那棵樱经常在树下发呆的巨大樱花树。
他将自己残存的意志,混合着“守心·未誓”这柄概念武装的核心烙印,如播种般,一个个复制、埋入那些承载了他此生最重要羁绊的节点。
这些烙印无法攻击,无法防御,它们唯一的用途,就是在城市结界万一破碎时,成为新的“火种”,为幸存者们点亮一小片不会被黑暗侵蚀的“安全区”。
“我不是永生的神,无法许诺一个永恒的天国……”
卫宫玄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但我可以为他们……留下足够多的灯。”
突然,他的意识深处泛起一阵涟漪。
一片由心火照亮的独立空间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火光的边缘,静静地注视着他。
红色的外衣,坚毅的面庞,是卫宫士郎的幻象。
这道诞生于他吞噬红A之初,象征着他内心迷茫与另一条道路的幻影,此刻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审视与质问,只剩下一种纯粹的释然。
“你走的这条路……和我,和我们,都完全不同。”卫宫士郎的声音平静而温和。
卫宫玄抬起头,那双橘黄色的眼眸看向自己的“原典”,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像我当初一样,被最亲近的人,从门里推出去。”
卫宫士郎沉默了片刻,随即微微颔首,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我一直以为,拯救必须伴随着牺牲,必须有人成为那个踏过尸山的英雄。”他的声音渐渐飘远,“可是你……你居然找到了一条,让那些被视为‘代价’的普通人,也能自己举起剑的路。”
“那就好好走下去吧,卫宫玄。”
“不用……再回头了。”
幻象彻底消散的刹那,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猛然从卫宫玄体内爆发!
那一直被心火压制的龙骸石化,随着他精神世界的彻底稳固,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枷锁,开始疯狂反扑!
“咔嚓”一声,他的右腿膝盖以下,彻底失去了知觉,完全僵硬。
但他没有停下。
他忍着剧痛,用尽最后的气力,在地面上划下了最后一个坐标的烙印。
做完这一切,他才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地壳的巨大裂缝,望向那片被晨曦染成鱼肚白的天空。
“凛,老周,樱……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人们……”
他轻声念着,橘黄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缕微光。
“只要还有一盏灯亮着……我就没输。”
而在远离冬木市,位于时钟塔深处的某个绝密观测室中,尖锐的警报声疯狂大作!
身着白色研究服的助理教授蕾娜·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死死地盯着中央屏幕上那如同心电图般疯狂跳动的曲线,以及下方一行刚刚解析出的数据,一向从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屏幕上,代表卫宫玄的生命反应信号已经微弱到近乎熄灭,但另一个全新的参数——“心火共鸣频率”,却在以几何级数暴增,并且在冬木市的地图上,亮起了数十个稳定而独立的信号源!
“警告!兽VI素体‘悔恨’,正在进行分布式意志锚定!”
“这不是进化……这不是为了延续自身存在的挣扎……”
蕾娜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她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这是在播撒火种……他在试图点燃整个人理!这是……一场革命!”
警报声愈发凄厉,整个密室的红色光芒将她的脸映照得一片血色。
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