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只见一个身穿侍卫服的少年,正向着她挥手,春晓一眼认出少年是钱成英,钱将军的小儿子。
现在少年一身侍卫服,这是成了皇宫的侍卫?
钱成英快步跑到马车前,不捉痕迹的观察杨春晓的身高,很好,他还高出杨春晓半个头。
春晓围着钱成英走一圈,“这才一年多没见,你吃什么了?怎么长的这么快?”
钱成英心里有些紧张,一年多没见杨春晓,西宁的时候,杨家还需要仰视钱家,现在杨将军受到圣上信赖,杨春晓更是闻名大夏,还是圣上亲口承认的学生。
钱成英握了握拳头,语气熟稔,“也没吃什么,只是到了长个子的年纪,一年多没见,你也长高不少。”
少年尽量展示自己阳光的一面,为见到熟悉的人欣喜。
春晓笑了笑,目光落在侍卫服上,“你这是进宫当了侍卫?”
钱成英挠了挠头,有些羞愧,“我读书不行,我姐姐求了三皇子,送我进宫当的侍卫。”
春晓秒懂,皇宫有两种侍卫,一种是属于圣上的精锐,一种是由勋贵子弟组成的侍卫。
后一种熬够时间和资历,就可以谋求别的差事,皇宫的侍卫只是过渡而已。
春晓退后一步拉开和钱成英的距离,“你这是下职了?”
钱成英感受到杨春晓的疏离,指尖抠着掌心,“嗯,我昨日替朋友值夜班,现在到了下职的时间。”
春晓注意到钱成英有些发黑的眼眶,笑着挥了挥手,“那我不打扰你回去休息,告辞。”
钱成英懊恼自己没抓住机会,忙来到马车边,“我明日休沐,能请你喝茶吗?”
春晓直接拒绝,“最近我会很忙,等有时间。”
她才不信是遇到钱成英是巧合,其他的侍卫怎么没下职?钱成英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而且他们又不是青梅竹马,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钱成英的表现太过,还是年轻心思太浅。
马车离开皇宫门口,钱成英才收回目光,心里涌起强烈的落差感,一年的时间,他们的身份转变如此之大?
杨家蒸蒸日上,三皇子说圣上属意杨将军,杨将军迟早是西宁的统帅,还说杨春晓深得圣上喜爱。
反观钱家,爹爹回京后郁郁不得志,钱家与安宁侯府彻底断了联系,姐姐在三皇子府也没有多受宠。
他为何能进入皇宫成为侍卫,全因为杨春晓能时常进宫,三皇子这才想起他。
在京城,他再也不是受人追捧的钱公子,谁也不会卖他面子,反观杨春晓,皇子们都想拉拢她。
小半个时辰,春晓回到家,将皇后给的盒子交给六皇子,“皇后给你的花用。”
六皇子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皇后给我花用?”
他刚收到这个月的俸禄,怎么又给他送花用?
春晓,“看看给你多少银钱?”
六皇子这才信皇后真的给他送银钱,啧啧称奇,“我这个母后最重规矩,竟然会为我破例?”
说着打开盒子,盒子内是两张百两的银票,一笔不小的银钱。
六皇子喜滋滋的交给孙公公,见师父手里还有一个盒子,“这也是给我的?”
春晓意味深长的摇头,“皇后娘娘说我照顾你有功,赏赐给我的银钱。”
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打开过盒子,里面有五百两。
六皇子一看师父的表情,嘴角的弧度拉成一条直线,“多少?”
春晓伸出一个巴掌,“五百两。”
六皇子,“......呵,我还真是好用,父皇利用我,现在皇后也利用我。”
春晓拍了拍六皇子肩膀,不走心的鼓励,“谁让殿下弱小,殿下要多多努力。”
六皇子神情抑郁,他也想发展实力,可他只有仨瓜俩枣的人手,建府邸的银钱都不够。
六皇子发狠,“我也要抓皇庄的硕鼠。”
春晓摇头,“不行,还不到时候。”
六皇子收起脸上的狠劲,笑嘻嘻的凑到师父面前,“师父,你在帮父皇做什么事?你知道多少消息?”
春晓抬步往外走,“臣女在京城孤苦无依,哪里能帮圣上做事,殿下莫要胡思乱想。”
六皇子,“??”
他和师父相比,他才更像孤苦无依的人。
春晓回到前院,将圣上的决定告诉外公,田外公心里难受,面容严肃,“你真的想好了?”
春晓凑到外公耳边说秘密立储,眉眼弯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
田外公捂着心口,指着还能笑出来的外孙女,“你知不知道,今日有多危险?”
“风险与机遇并存,外公,这个世道做什么事都伴随风险,风险越高回报越多。”
田外公喉咙堵得厉害,他很想对外孙女说安安稳稳过一辈不好吗?触及外孙女眼中的坚持,田外公的所有话全部化为叹息。
春晓垂下眼帘,除了爹娘没有人能理解她,为何一个女子要入仕,为何有如此大的野心?
祖孙二人格外沉默,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暗,祖孙二人的身影慢慢隐到黑暗中。
直到田大舅回来,昏暗的厅内有两个人影,吓得田大舅头皮发麻。
待看清是祖孙二人后,田大舅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已经黑天,怎么不点蜡烛?”
春晓站起身,拿起烛台旁的火折子,将厅内的蜡烛点燃,田大舅的脸依旧煞白,还没有缓过劲。
春晓轻笑一声,“大舅,今日诗会可交到什么朋友?”
田瑞观察父亲的神色,也不知道祖孙说了什么,咳嗽一声,“我怀着期许而去,败兴而归。”
自从恢复功名后,他就不用时刻紧绷着读书,开始积极的出门结交朋友,结果都是徒有其表之辈。
田外公冷嘲大儿子,“我就说你浪费时间。”
田大舅听出老爷子心里有气,余光扫过外甥女,得,老爷子不舍得向春晓撒气,全冲着他来了。
田大舅摸了摸鼻子,说今日诗会的见闻,最后声音悲叹,“这才离开京城十几年,诗词多为歌颂朝廷官员,再也没了仗义执言之辈。”
春晓语气嘲弄,“因为仗义执言之辈,已经被排挤出京城。”
田外公心里一片悲凉,“寒门难出头。”
科举舞弊越来越猖狂,现在科举已经快没有寒门的立足之地。
田大舅只觉得庆幸,感激的对外甥女道:“幸好晓晓帮我恢复功名,否则,我真没信心一次中进士。”
最近参加的诗会多,才知道他的十拿九稳有多可笑,并不是学识扎实就能出头,而是看你有没有被朝廷官员赏识,有没有足够的家世。
田大舅压低声音,“有几个举人见我衣料名贵,让我写一篇文章送去礼部侍郎家,不过,想让侍郎看文章,孝敬就不能少,否则送去的文章只是废纸一张。”
春晓按着额头,“百姓哪里有银钱孝敬?”
上层权贵不仅占据大部分资源,现在变本加厉断绝百姓的其他出路,恨不得让百姓世世代代为他们汲取养分。
田大舅陷入追忆,“嘉和朝时期,还没这么明目张胆,当年我。”
田外公出口打断,没好气的道:“当年你能一路顺畅中举,那是因为你爹我是官身,你岳家是权贵吴家。”
大儿子的确有才学,但根本原因还是他和吴家。
田大舅,“......”
田外公嫌扎心不够,继续嘲讽,“我为何对你们科举有信心?你们学识扎实占一部分,更多的原因是晓晓有功绩和圣意,轻易不会有人对你们下手。”
田大舅捂脸,“您可真是我亲爹。”
老爷子嫌弃他受到的打击不够,一个劲的戳他心窝子。
次日一早是大朝会,圣上秘密立储炸翻整个朝廷,满朝文武久久不能回神。
圣上满意众人的表现,讲明何为秘密立储,挥一挥衣袖退朝。
三位成年皇子的势力,没想到圣上会神来一笔,他们筹谋圣上立储,反被圣上将了一军。
上午巳时,敏慧郡主直奔春晓宅子,从实验的院子将春晓请出来。
春晓衣服都没换,穿着厚实的皮甲,额头上全是汗水,面对不讲规矩直奔后院的敏慧郡主,春晓第一次收起笑容,面露恼火。
春晓眼神很冷,“这里是臣女的宅子,郡主肆意错了地方。”
敏慧郡主心里咯噔一下,笑面虎动怒了,赔笑道:“我就是太过震惊,才会失了分寸,哈哈,我去前院等你。”
说完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春晓才不信敏慧的鬼话,这人故意闯她院子,示意封嬷嬷跟上敏慧,才回院子换衣服。
两刻钟,春晓慢悠悠的来到前院,敏慧郡主已经等的不耐烦。
敏慧郡主示意护卫带封嬷嬷出去,春晓对想反击的封嬷嬷摇头,封嬷嬷才跟着护卫离开。
春晓坐到敏慧郡主的对面,冷着脸问,“郡主有什么话对臣女说?”
“你向皇叔父提的秘密立储,你不要命了?你不是一直遮遮掩掩,这一次怎么不躲着了?”
敏慧是真的好奇,又佩服杨春晓的胆量。
春晓不意外敏慧郡主猜到是她的主意,昨日只有她一人进宫,圣上今日就宣布秘密立储,只要长脑子的人都会想到她。
春晓声音低沉,“因为臣女明白,绵羊只有被剥皮拆骨的命运,臣女不想当圈养在京城的羊,只有露出獠牙才能让人忌惮。”
敏慧郡主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你可知,你一下子得罪三位成年皇子?你就不怕刚露出獠牙就被人打死。”
春晓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自信一笑,“郡主怎知,秘密立储就一定得罪三位皇子?臣女猜测,这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浑水摸鱼,推波助澜。”
无视敏慧郡主收敛的笑容,春晓眼底玩味,审视着敏慧,“臣女也想问问郡主,你究竟想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