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嬴玉堂直接在雪地中炸开一个窟窿。
他刚出关，整个人容光焕发，与狻猊的身体争夺战他占据了上风，眼下狻猊乖乖的，他也跟狻猊心意相通，远古血脉在体内翻涌崩腾，境界瓶颈的突破口近在眼前。
但眼下他站在寒风凛冽的大雪中，看着齐清风，怒目而视。
“雪怜呢？！”
他质问齐清风。
周围的弟子不敢说话，受伤倒地的在祈祷他们打起来不要波及到自己，走不了路的在四处张望无声祈求谁来把他带走。
敢看热闹的人几乎没有。
“……”
齐清风张了张嘴，感觉喉间艰涩，他说不出话来。
雪怜？
看到那团灰烬了吗，她在那儿呢。
当嬴玉堂匆匆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听到那一声惨叫。
凄厉。
让人听着都心生绝望。
他只感觉到心中有一团火熊熊燃烧，看着眼前齐清风的衣服，突然笑了：“大师兄啊大师兄，你今日穿的这么喜庆，是为何事啊？”
卞烨和游星文刚到就听到嬴玉堂问这个问题。
是啊，大师兄今日怎么穿成这样？
齐清风的声音很哑，他双眼通红，看起来很疲惫：“不关你事。”
“不关我事？那跟雪怜有没有关系呢？你一口一个雪怜姑娘喊得亲密，实际没一声都藏着算计！”
“你要跟雪怜结为道侣，问过她的意愿了吗，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齐清风被嬴玉堂的话戳得心口发疼。
他怎么会不知道雪怜想要什么。
自由。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离开这个地方。
在神舟上冷月还昏迷的时候，雪怜抱着膝盖坐在窗户下，抬头透过窗外开着天，她的眼睛好亮好亮。
眼睛里有期待，她问自己，要带她去哪儿？
“天禅会？那是哪里？”
齐清风说那是他长大的宗门。
“仙长这么厉害，所在的宗门定然也是让无数修习之人都想要去往的圣地，只是奴身份低微不愿给仙长添麻烦，就将奴随意选个地儿放了吧。”
雪怜说这话的时候很轻松，但她的脸色因为受伤不那么好看，让齐清风听着颇有些对待无主的猫儿狗儿。
他当时没听出来雪怜这话，现在回过头去想想，或许在那个时候雪怜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愿，只是她碍于修仙者的威严，不敢明说。
而他，一意孤行，将雪怜带来了天禅会。
“你与雪怜认识的时间最长，雪怜对待你也是最为客气，她怎么信任你，死的时候就有多么绝望！”
嬴玉堂冷笑，对齐清风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齐清风攥紧了拳头，他的情绪本就濒临崩溃，眼下被嬴玉堂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也来了火气：
“三师弟你别在这儿当好人，你有什么资格替雪怜姑娘说话？她第一次来宗门，跟你无冤无仇，刚一露面你就行暗器打伤她的膝盖，害得她膝盖受伤到现在还会疼痛！雪怜姑娘隔三差五来找我，全是来讨药膏的！她有多讨厌你，你知道，你别再来她面前惹她恼。”
嬴玉堂怎么会忘记第一次与雪怜见面他的“见面礼”，又怎么会忘记第一次见面自己对雪怜轻佻的举动。
午夜梦回，他总是会从梦中醒来，梦到雪怜一改平日里对他的不耐烦和恶语相向。
梦中，全是雪怜的眼泪。
她疼的发抖，难过又委屈，一遍一遍问他：
“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待我…”
她做错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有做错。
齐清风说的没错，雪怜与自己无冤无仇，而他，仅仅是为了一己私欲，想当然地认为齐清风带女子回来就是与他关系匪浅，想为阿月出口气。
嬴玉堂已经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对雪怜动手，也后悔自己对雪怜轻浮。
甚至后悔为什么那天晚上，雪怜被匕首伤到的那个晚上，站在雪怜身边的不是他…
一向好脾气的大师兄齐清风和平日里吊儿郎当从来不与人置气的三师兄嬴玉堂今日竟然在这里吵了起来。
因为一个女人。
因为一个死人。
风像是把游星文的心吹跑了，他感觉自己的心空空的。
好冷啊。
那个花奴…已经死了。
她怎么会死，她的命那么硬。
她的命应该由他来取才是，阵法中的人，怎么会是她呢…
游星文突然感觉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他仿佛看到了另一幅画面，画面中本该是他站在阵眼的位置，现在却变成了别人。
花奴身体最是娇弱，就算雪怜有了灵根也比不过一般的修习者，那天晚上游星文抱着受伤的雪怜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她的瘦弱，一路上还一直呜咽着说疼。
刚才的叫声那么凄惨，对她来说得多疼多绝望。
游星文感觉到自己的怪异情绪。
像是不舍，像是心疼，又像是愤怒。
他迷茫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
好冷啊。
气氛安静了下来。
齐清风与嬴玉堂都不再说话，游星文眼神从茫然变得有些失神，而卞烨，看上去是四人中最正常的。
他安静地回到院子，安静地开始修炼，但很快，卞烨发现他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黑暗中他睁开眼，一双眼睛看着窗边的小榻，那是雪怜从前睡过的地方。
一想到雪怜，屋子里仿佛又有了来自她身上的好闻的味道。
还有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好听的话。
她总是能说出那么多的话，夸奖他一刻不停。
她的眼神也总是喜欢落在他身上…
卞烨眨着眼，想到雪怜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最久的地方。
是自己的耳朵。
每次她的眼睛看向自己的耳垂，带着点好奇，又有点疑惑，还有点失望。
卞烨很聪明，且因为小时候在皇宫里待过，身边的女子都会在耳朵上挂上耳饰。
卞烨放在膝盖上的手抬起，摸到了自己的耳垂。
很快，鲜血从他的耳垂上流了下来，低落在他的肩膀上。
殷红在衣服上晕开，他下了床。
没有燃灯的房间内，卞烨没有碰到任何物什就来到了小榻前，窗户大开，风吹动了他的发。
铃铛声有了三重。
手腕上。
头发上。
还有雪怜一直期待想看的，耳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