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意听见他提及渡白，冷笑一声道：“怎么，帝君这是想打感情牌的意思？”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身上总是不作声的灰色蜘蛛，语气又轻又慢，“真是让你失望了，他于我而言，不过是个又吵又烦的同事而已。”
黄帝：“那你还为了他找遍解决之法？”
杯子里青黄的茶水倒映出女仙淡漠的神情，像是在思索什么。
半响，才听见她略显讥讽的声音，“没办法，一想到这家伙是因为我才失去法力的，我想杀了你的心情就格外显得我没良心。”
毛茸茸的蜘蛛像是被摸烦了一样，跳到案桌上，杯子里的茶水荡起一阵波澜。
黄帝笑了一下，“这话要是让我那小孙子听见了，指不定要伤心成什么样。”
赵如意神情变得很不耐烦，“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让他恢复法力，到现在都在跟我扯东扯西的。”
昨天晚上，花婆神告诉她，渡白身上被施咒的法术和当年见过的一个民族很像。
她当即追问是哪个民族，却在下一刻愣怔在原地。
花婆神说，那个民族的服饰和自己身上穿的大差不差，那里的女子皆是喜欢在身上戴好看的银饰。
之所以没有当场说出来，是因为当时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当地的衣服。
直到在南天门看见赵如意身上的穿着，才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联系。
在听花婆神说完的那一刻，赵如意瞬间就明白当时那个偷袭的神仙是从哪里来的了。
一定是当年九黎氏部落里同样逃出来后流窜散落的其中一个分支。
可赵如意当时并没有从那道法术里面感应到来自先祖的图腾印记，不确定是不是因为时间过了太久，那个分支的法术也随着历史的变迁变成了另外一种她不认识的模样。
黄帝在听见赵如意这番污蔑，失笑片刻，“没办法，谁叫他和你都是一个先祖呢？即使解法就在眼前，我们也不敢对你暴力夺取啊！”
赵如意的眼睛微微一眯。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叫她一时不敢确定。
她盯着黄帝脸上的表情，不想错过一丝信息，“你什么意思？”
从这个时候，黄帝的表情终于变得莫测起来。
也是从这个时候，赵如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着的，是战胜了无数部落首领和吃人怪兽，成为天下霸主的帝君。
黄帝仍然像之前一样笑得温和又包容，像是在对待一个还没有懂事的晚辈一样，说出来的话却让赵如意不寒而栗。
“毕竟他又不是你，你的身上可是留着蚩尤最纯正的血脉，即使在他身上提纯了那么久，可终究比不上你。”
“咻——！”
不过一瞬之间，青铜的斧刃就悬在黄帝的脖颈间，寒芒隐隐威胁。
黄帝仍然悠然自得地坐在原地喝茶，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对面传递过来的杀意一般。
嘴里的语气像是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如意啊，你要知道，那可是偷袭天庭在职仙官的的一个罪犯，即使狱卒们对他施行怎样的刑罚，那都是在合理范围之内的，我并没有多做什么范围之外的事情。而且——”
“你要是真的这么介意一个罪犯受刑，这十年来又怎么会不闻不问呢？”黄帝隐隐勾起一抹笑。
“你不过是，听见我对你失散在凡间的族人动刑而感到不高兴罢了。”
赵如意被说中心事，一时气急，手上的斧头顺着意识直接往前一送，显然是冲着面前神仙的性命来的！
不出意外，青铜长斧在即将接触皮肤的一瞬间，被无形的压力禁锢住，停滞不前，随后跟团的两只毒物也被死死地镇压在上无法动弹。
而这个时候，这一幕被远处的少昊看见，立马飞来想要一把将赵如意击退。
黄帝缓缓放下茶杯，抬手拦下少昊的动作。
他缓缓道：“要是当年的蚩尤站在我面前，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赵如意冷笑，“可你不是依然连同其他首领将他埋伏杀死了吗？若非你们当年赶尽杀绝，我的族人们又怎么会四处逃亡，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想到天牢里面那个仅仅只见了一面的族人，她又咬牙道：“自己无能找不到解法，居然想要提纯他身体里的血炼制解药，你们也配当神仙？”
少昊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怒道：“你在胡说什么！当年部落之间混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活下来都有什么错？要是当年你们九黎氏战胜，难道会留我们苟活吗？可即使如此，父亲还是放了你们一条生路，你们自己被其他部落的人围剿，难道也要怪他？”
“再者，就连天牢里面的那个……”
“少昊。”黄帝淡声打断，显然是不愿意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少昊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赵如意气得冷笑连连，要不是实力差距太大，怕是早就一个斧头直接让他们泯灭于天地之间。
过激的情绪让她的嗓音变得嘶哑又狰狞，她哑声说道：“所以说，在你们杀了我先祖之后，我们还要跪下来摇尾乞怜谢谢你们的恩赐？即使我们被逼得只能往深山里面逃窜，被迫和族人分离，也依然要对你们心怀感激？”
“仅仅只是因为，你们所谓的放我们一马？”
赵如意的耳边里一阵嗡鸣，刺激得她头昏眼乱，眼前只剩下一片血色。
本该因为时间淡漠下来的记忆，却像一把尖刀扎在她的心上，刻在她的脑海里。
真实而又血腥的画面，像幽灵一样，时不时的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甚至钻入她的梦里，把记忆里亲切又和善的族人变成狰狞的恶果，将她扒皮抽筋，让她每每在午夜惊醒，不得好眠。
她抬起血红的眼，“我说，凭什么——！”
强烈的愤怒让赵如意奇迹地挣脱掉无形的桎梏，她挥斧而下，沉重的斧头破开皮肉，温热的血溅了一地。
也溅到她素白的脸上。
许久，她终于回过神。
她似有所感地朝某个方向看去——
一个身形略矮的少年站在那里，身上的绿意如生命般蓬勃。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渡……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