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双目赤红,状若癫狂,力大无穷地挣扎着,嘶吼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吞噬云锦的悬崖下方。
那里云雾翻滚,湍急的水声隐约传来,哪里还有半分她的踪影?
“锦儿——!!”
萧辰那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穿透了混乱的厮杀声,回荡在悬崖之上。
他眼睁睁看着那抹素白的身影,如同折翼的蝶,被那支淬毒的弩箭带着,无力地坠向云雾缭绕的深渊。
她最后凝望他的那一眼,里面深沉如海的爱意、未尽的遗憾与彻底的解脱,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永久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烫得他神魂俱颤!
“放开我!!”萧辰双目赤红,力大无穷地挣扎着,试图甩开死死抱住他的侍卫,就要跟着跳下那万丈深渊。
什么皇权霸业,什么天下江山,在这一刻,都成虚无的泡影!
他只要他的锦儿!他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那冰冷的崖底!
“陛下!陛下不可啊!崖下是湍急的暗河,深不见底!您万金之躯……”侍卫统领几乎是挂在萧辰身上,声嘶力竭地劝阻,声音里充满恐惧与绝望。
就在这混乱僵持之际,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冲破外围的厮杀,以一种近乎透支生命的速度疾驰而来,正是本该被驱逐出京的沈砚!
他显然是一路追踪或是得到了消息,不顾一切地赶来。他衣衫染血,发丝凌乱,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惶与急切。
“陛下!”沈砚冲到近前,甚至来不及行礼,目光先是惊骇地扫过那空荡荡的悬崖边,随即猛地抓住状若癫狂的萧辰,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颤抖,
“她呢?!娘娘在哪里?!”
萧辰被他这一问,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赤红的眼眸转向沈砚,那里面是空洞的、毁灭性的痛苦,他指着悬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
“她……她掉下去了……为了救我……”
沈砚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血红,他死死抓住萧辰的手臂,用一种近乎咆哮的声音,投下最终、也是最残酷的真相:
“陛下!您可知!娘娘……她……她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啊!!”
“什么?!”萧辰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仿佛听不懂沈砚的话。身孕?锦儿……有了他的孩子?
沈砚泪流满面,声音泣血:
“娘娘自知血脉异常,恐对胎儿不利,更怕您担心,一直瞒着!这些时日,她日夜承受着血脉躁动与妊娠反应的双重折磨,心脉受损,呕血不止!
那日揽星阁密会,我们并非谋划离开,而是慕容翊寻得海外一方,或可暂时平衡血脉,缓解痛苦,保住胎儿!娘娘她……
她日日受那锥心刺骨之痛,却仍拼尽一切,想为您……留住这个孩子啊!!”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萧辰的心上!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伪装,彻底砸得粉碎!
身孕……
两个月……
锥心刺骨之痛……
想保住孩子……
揽星阁真相……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一条清晰而残忍的链条!
那封“密信”是假的!那场“密会”是为了救她和孩子!她所有的隐瞒、所有的挣扎、甚至那句被他误解至深的“殊途”……背后隐藏的,竟是如此沉重的真相与她默默承受的巨大痛苦!
而他做了什么?
他怀疑她!质问她!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她!将她软禁!驱逐了她的医生和希望!甚至……
就在刚才,他眼睁睁看着身怀有孕、为他承受着非人折磨的她,为他挡下那致命的一箭,坠入万丈深渊!
“啊——!!!!”
萧辰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不似人声的惨嚎!
他猛地推开沈砚和侍卫,一口心头血毫无预兆地狂喷而出,染红他玄色的龙袍前襟!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走所有的骨头,踉跄着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抠入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指甲翻裂,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因为心口的剧痛,已经超越一切肉体的感知。
他的锦儿,怀着他的孩子,在被他误解、伤害、囚禁之后,依然用最决绝的方式,用她和孩子的两条命,救了他。
她最后那个眼神……那不是怨恨,那是爱啊!是到死,都无法割舍的、深沉如海的爱!而他,却亲手将她推向绝路!
“孩子……我们的孩子……锦儿……”他匍匐在地,浑身剧烈地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泪水混合着血水,模糊他扭曲痛苦的面容。
无尽的悔恨、铺天盖地的绝望,如同最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吞噬、淹没,拖入无间地狱。
他失去了她。
也失去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
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沈砚看着彻底崩溃的萧辰,眼中充满悲悯与复杂。他强忍悲痛,快速说道:
“陛下,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那箭上有剧毒‘碧落黄泉’,见血封喉,加之坠崖……娘娘生机渺茫,但……但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必须立刻下崖搜寻!”
沈砚那句“一线希望”,如同在萧辰彻底沉沦的黑暗世界中,强行撕开一道缝隙,透进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
尽管那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已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不能接受她就此消失!绝不能!
“搜!!”萧辰猛地从地上撑起身体,不顾胸口因急怒攻心而翻涌的气血,不顾十指传来的钻心疼痛,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偏执与毁灭性的力量,
“给朕搜!就算把整座悬崖翻过来,把暗河抽干!也要找到皇后!立刻!马上!”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侍卫耳边。
原本因皇帝险些坠崖而惊魂未定的龙骧卫,立刻行动起来。一部分人继续清剿残余的刺客,另一部分最精锐的,则迅速寻找路径,准备绳索、钩锁等工具,准备下崖。
那名射出毒箭的灰衣刺客,早已被悍不畏死的龙骧卫擒获,卸掉下巴,防止其自尽,如同死狗般被拖到一旁。
萧辰甚至等不及侍卫准备好最稳妥的方案。他一把夺过一名侍卫手中的绳索,就要亲自往身上绑。
“陛下!万万不可!崖下情况不明,太过危险!”侍卫统领魂飞魄散地阻止。
“滚开!”萧辰猛地一挥臂,将那统领甩开数步,眼神凶狠如噬人猛兽,“谁敢再拦朕,立斩无赦!”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帝王,而是一个被恐惧和悔恨逼到绝境的疯子。任何阻碍他寻找云锦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他亲自将绳索固定在崖边一棵粗壮的古树上,不顾手臂上被弩箭擦伤、仍在渗血的伤口,抓着绳索,便要第一个下去。
“陛下!”沈砚上前一步,递过几瓶丹药,声音沉重,“这是解毒丹和固元丹,崖下湿毒,您……保重龙体。若有发现,以哨音为号。”他知道拦不住,只能尽己所能。
萧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感激,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接过丹药,一言不发,转身便沿着陡峭的崖壁,向下滑去。
玄色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那身影决绝而孤独,仿佛奔赴的不是希望,而是他自我惩罚的炼狱。
崖下,云雾弥漫,湿滑难行,下方传来湍急河水咆哮的轰鸣声。
萧辰将轻功施展到极致,不顾碎石刮破衣袍肌肤,不顾湿气浸入伤口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鹰隼,不放过任何一寸岩石、任何一丛草木,疯狂地搜寻着那抹熟悉的素白身影。
“锦儿——!”
“云锦——!”
“你在哪里?!回答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