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捧起一捧清凉的泉水，哗啦啦地往脸上泼。
“哇，这水真甜！”
“省着点，省着点！”
年长的大牛立刻皱起眉头，一边说，一边伸手把水瓢从他手里夺过来。
话刚说完，山下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谁？！”
大牛猛地站起，浑身一个激灵。
他一把抄起靠在石台边的锄头，铁头朝下，紧握木柄。
雾气里，十几个手拿棍子的壮汉从浓雾中冲了出来。
领头的那个，正是三平村的吴里正！
他瞪着通红的眼睛，脖子上青筋暴起。
“给我抢！”
吴里正说完。
三平村的人立刻像一群饿狼扑向猎物一样，疯狂地冲向那口冒着清泉的泉眼。
“不准动！这泉是我们小溪村挖的！我们挖了好几天才通的水线，你们不能抢！”
小溪村的村民立刻上前拦阻。
十几个人迅速结成一道人墙，挡在泉眼前面。
可三平村的人哪里肯听？
两边立刻扭打成一团，拳脚相加，棍棒横飞。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骤然响起。
只见大牛被一棒狠狠打中脑袋，那棍子正砸在他额角上。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糊了满脸。
他踉跄了几步，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发黑。
“大牛叔！”
二牛一眼看见，双眼赤红，抓起旁边的石头就冲上去拼命。
可还没迈出两步，就被三个三平村的壮汉围住，左右夹击。
混乱中，没人顾得上倒地的大牛。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当口。
吴里正带着几个亲信悍然抢占了泉眼。
“快！快打水！一桶一桶往村里送！别让他们抢回去！”
村民们纷纷上前，提桶的提桶，扛水囊的扛水囊，忙得不可开交。
泉水被一桶桶打起，沿着山路往三平村方向飞奔而去。
就在这时，远处山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溪村换班的村民赶到了，个个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小溪村的宋里正。
宋里正一赶到现场，就看见这混乱不堪的场面。
他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手指着吴里正。
“你们三平村还有没有良心？这泉水明明是我们村先发现的！我们派人探了三天才找到这处水源！挖了整整两天才挖通！你们现在上来就抢，算什么本事？！”
“胡说八道！睁眼说瞎话！”
三平村的吴里正立马回嘴。
“马临崖一直就是我们两村的分界线！山在这边，水也在分界线上！凭什么全归你们？我们三平村也有份！这水，我们抢得理直气壮！”
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头发花白。
站在众人面前，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
眼看两人就要撸起袖子动手打起来。
突然远处山路上，传来一串马蹄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都住手！”
大伙儿纷纷停下打斗，转头望去。
马上坐着一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
身穿深蓝色官服，胸前绣着银边云纹。
他身后，跟着一位满脸涨红的县令。
那县令跑得满头大汗，官帽歪斜，官服被汗水浸湿。
他一边跑一边喘，还时不时回头催促后面的衙役。
二十多个手持大刀的衙役紧随其后。
“这人是谁啊？”
村民们面面相觑，纷纷停下动作。
就在这时，一个年长的村民猛地一拍脑门。
“朝廷从京上派了个大人物，是位钦差，专程来咱们这边督办赈灾的事！还说他年纪轻，但手段铁腕，连知府都要让他三分！该不会……就是他吧？！”
那年轻人一拉缰绳，骏马前蹄腾空而起。
落地时，马蹄重重砸进松软的黄土。
溅起一阵尘土，沙石四散。
人群一片死寂，连呼吸都仿佛被压低了几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眼泉水边上。
那里沾着几块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半干，在泥地上显得格外刺目。
“朝廷派我来是救人的，不是来看自相残杀的。”
话音落下，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头都低了下去。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满头大汗的县令。
“这就是你管出来的百姓？”
县令胡贵康直冒冷汗。
他连连拱手行礼。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下官失职……”
黎安利落地跳下马。
他稳步走到泉眼边上站定，俯身仔细看了看那几块血迹，又抬头环顾四周。
“听人说，这口泉是……一个姑娘找到的？”
一想到昨日从山坡上滚下来，树叶纷飞，尘土扑面。
那个娇小的身影死死压在自己的身上，发丝蹭过脸颊。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几乎没人察觉。
“回大人的话。”
小溪村的里正宋里正赶紧上前一步，双手交叠，微微躬身。
“确实是咱们村里宋家的女儿，绵绵那孩子……心地善良，素来乐于助人，若不是她发现这眼活水，咱们两个村子的人还不知要渴成什么样。”
黎安抬手打断他。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图，纸角有些卷边。
他将地图缓缓展开，手指沿着一条蜿蜒的红线滑动，一边说道：“马临崖确实在两个村子交界的地方，但按照地契划分，这地界归小溪村管。”
三平村的人一听，当场就乱了套。
“荒唐！这泉明明出在崖下，凭什么算他们的？”
“就是！水是我们一起发现的，凭啥归他们管？”
“官老爷偏心！偏心小溪村！”
人群骚动，怒意升腾，眼看又要动手。
吴里正脖子一挺，涨红了脸。
刚要开口争辩，话到嘴边，却被黎安一个眼神盯得生生咽了回去。
“不过——”
黎安语气一转，声音略微放缓。
“眼下灾情紧急，百姓饮水为先，我做主，每天从早上七点到中午十一点，三平村可以派人来这儿取水。”
话音一落，他突然提高声音。
“但要是再让我看见打架斗殴……”
“锵”一声，他腰间的剑猛地抽出一截。
所有人屏住呼吸，心头一紧。
这时，宋绵绵匆匆赶来，裙摆被荆棘勾破，额角还挂着汗珠。
她远远望见局面已经稳住。
大哥、二哥都好好的，站在人群边缘，毫发无伤。
她顿时心下一松，喘了口。
忽然，她瞥见一个熟悉身影。
那人站在黎安身后不远处，低着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
定睛一看，正好和黎安的目光对上。
那位特使大人正端坐在高大的白马之上。
他面容俊朗，眉目清隽，唇角微微上扬，忽然冲她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