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厚成这样，大概也是一种天赋了。
苏云烟一边给柯柔处理着伤口一边憋着笑，这文字游戏明明是柯念的拿手好戏，现在却被秦戈先将了一军，她倒是好奇，柯念会有什么反应。
出乎苏云烟意料的，柯念在听到秦戈这话，直接呸了一声说道：“你放屁！”
秦戈有些惊异的看着柯念，他竟然说脏话了？
正如柯念了解秦戈一般，秦戈也很了解柯念，他总是用一些看似无害又温柔的话语去玩弄去回击，那些话一听虽然没什么含义，但带入到特定的情境中，却有着摧枯拉朽的攻击力。
他从来没有听过柯念说脏话，哪怕是一句在大众听来很随意甚至已经成为当代年轻人口头禅的“卧槽”，他都没有听他说过。
所以当柯念说出“你放屁”这三个字的时候，秦戈是实实在在的惊讶到了。
他一时间忘记了回话，气氛突然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苏云烟努力的憋着笑，不让自己大笑出声，但憋得实在辛苦，她手下一抖，下手就重了一些。
原本昏迷的柯柔突然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当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柯念，她先是愣了一下，突然猛地坐了起来，开心的说道：“小念你来看我比赛吗？”
柯念应了一声“嗯”，又不放心的看了秦戈一眼说道：“妈，你认识他吗？”
他指了指一旁的秦戈，连名字都没有说出来。
柯柔茫然的看向一旁的秦戈，摇了摇头，“不认识。”
“哦，那不是一个好人。”柯念直接下了定论，“妈你离他远点。”
秦戈一下子急了，“我是好人，大大的好人！我和小念还是很好的朋友呢。”
他说着，胳膊一抬，就放在了柯念的肩膀之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柯念一点也不客气的抓住他胳膊就甩开了，同时压低了声音说道：“滚！”
柯柔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柯念，眼眶似有泪花闪烁。
眼前的儿子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单纯无害的脸蛋之上藏着一双看似纯良却泛着幽深的眼眸，那和曾经的她很像。
她犹记得，在柯念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她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特意去了他学校，那一天，她看到了他不曾在家里展现的模样。
明明阴沉却装作阳光，他嘴角挂着笑，像是最温暖友好的朋友对旁边的女生说“和你在一起也能吵架吗？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我要是你男朋友，肯定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这些话语，她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从前的她从未想过，绿茶的标准语录，她在儿子身上看到了。
那一瞬间，她恍然间觉得自己错了，她并不在乎什么爱情，男人于她而言，不过是玩物，但儿子是无辜的，他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在乎的人。
她不想也不能让儿子成为她这样的人，所以那天之后，她才决心改变。
她第一次当母亲，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去教导孩子，她只能用最蠢笨最漫长的方式选择了以身作则。
她选择了极限运动，抛去了矫揉造作的柔弱，舍弃了曼妙却毫无力量感的身材，也放弃了那只需要笑一笑便能过上优渥生活的便利。
她开始奔赴那壮阔的江河，她于那巍峨雪山之上滑落，于那万丈高空中腾空而下，她选择了与前半生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一开始，她是想以身作则，从自我改变，但后来，她渐渐爱上了那种运动之后的畅快，爱上了那种每一次征服极限的愉快。
她开始有了志同道合的好友，有了自己的圈子，她依然爱儿子，但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柯柔不知道该怎么跟柯念交流那种用语言玩弄伤害他人的方式是错的，在亲人面前，她依然保留着本性中的胆怯。
柯柔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会看到儿子近乎暴力的甩开了其他人的胳膊，骂了一句“滚”，这样的他，像极了他父亲。
她缓缓的笑了起来，有些失神的低喃道：“小念，真好。”
柯念听到这声，唇瓣紧抿，没有说话。
当突然爆发的情绪也适时的释放出来之后，柯念才恍然间意识到，从前那种要花很长时间才能一点点的清除心中郁气的方式，是不那么爽的。
气氛突然又沉默下来。
苏云烟眨眨眼，看向秦戈说道：“秦戈你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阿姨岂是你能觊觎的？你刚才那话就是胡搅蛮缠，我看你就是个禽兽。”
“人面兽心，狼心狗肺，恬不知耻，衣冠禽兽……”
骂了一通之后，她主动轻拍了一下柯念的手背。
柯念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接道：“卑鄙无耻，下作下流……”
他每骂一下，柯柔的眼睛都要亮一分。
秦戈原本想要反驳的，却在触及到那柯柔亮闪闪的眼眸之后，默默闭嘴了。
算了，为了女神，他忍着！
一场大戏就在柯念那抑扬顿挫又慷慨激昂的骂声之下落幕了。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柯柔又因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其他人很快就离开了，而苏云烟则是被柯柔特意留了下来。
临时驻地里，柯柔真诚的对苏云烟说道：“谢谢。”
苏云烟站在那里，单手插兜，眉眼间透着几分冷淡，她没有接话，甚至没有看柯柔一眼。
柯柔也不介意，只是笑着说道：“无论如何，你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改变，我很感谢。”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但她很感谢苏云烟出现在了柯念身边。
苏云烟淡淡抬眸，漆黑的瞳孔里一点光都没有，幽深得如同看似平静却凶险无比的深海，勾了勾唇，那压低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他只能由我来改变。”
“即便你是他母亲，也不行。”
强烈的占有欲从话语中涌出，让柯柔又惊又惧。
“所以，无需道谢。”
苏云烟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走出房间，迎着月光，她看见了柯念的身影。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她只是习惯将她的阴暗面隐藏起来，但对他的占有欲，即便隐藏得再深，也还是会有泄露出来的时候。
她和他，不仅仅是双向救赎，还是双向占有，在彼此的占有中，完成对彼此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