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生出灵识那年,这户人家收养一个从他乡逃难来的小孩,为将来替代自己儿子入伍参军做替身,让他砍柴、烧火、煮饭,当这个家的下人,树妖不喜这户人家宠溺儿子,苛责小孩,对小孩生出恻隐之心,可她仅生出灵识,没能修炼成妖,做不了太大的事,只能抖落树上的虫子吓唬这户人家的小孩给少年报仇,时光匆匆,转眼过去十年,小孩长成俊朗少年郎,意气风发,树妖能短暂显化妖身,再无人的时候出现在少年面前,陪伴少年,当初的恻隐之心悄然变成爱意,少年也心悦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互生情愫,可惜好景不长,边关战事再起,少年应征入伍,离开小院,也离开树妖。”
“临行前,树妖将一半妖丹送给少年,妖丹集妖全身精华修为,媲美所有灵丹妙药,便是中箭伤亡及时服下也能伤愈,树妖期盼少年早日凯旋归来,应诺他临行前夕答应归来娶她的诺言,日日祈求战胜,祈求少年平安。”
“转眼两年过去,在树妖日夜祷告中,边关终于传来我朝战胜敌国的消息,将士们不日就能凯旋归来,当初的腼腆少年在这场战役中锐变成英勇善战的将军,是小小山村里所有人心目中的大英雄,树妖日日显化妖身跟村子里的百姓一齐在村口等待少年归来,可将士归来那日,队伍中却始终不见少年的踪影,回来的仅有一封附着有少年一丝残魂的信。”
“少年死了,死得突然。”
“归来路上军中突起瘟疫,许多将士病重奄奄一息,束手无策下,少年将树妖给她的妖丹化成水喂病重的将士,挽救回将士们的性命,自己却因后发瘟疫,无药可医,病死路上。”
“少年的无心之举至使救人功德回报树妖,造就树妖可吸食百姓香火供奉,修炼成仙的机遇,可附着在信上的残魂,临死前写下那句歪歪扭扭,想要跟树妖永远在一起的心愿,成了困住树妖的心结与执念。”
“时光冉冉,小院不复存在,小村庄变成大村,发展成后来闻名遐迩的大县,物是人非,只剩杏树还独留在原地,树下没有少年的身影,却有很多与他相似的人,命苦的人,出于悲悯以及妖力的渐长,树妖出手帮助百姓,成为百姓心目中可庇护祈愿的树神,香火在杏树脚下不断燃起又熄灭,祈愿的声音千百年不曾间断,杏树始终心系少年,对互生情愫,前来祈愿的少年少女格外照顾,暗中替他们扫清相守障碍,渐渐的,与心上人来杏树下祈愿可白头偕老的传闻传遍西南一带各地,很多人慕名而来,后人便再杏树下立牌匾,姻缘树。”
“树妖庇护百姓千年,受百姓香火供奉千年,不为成仙,只为等少年转世归来,与他相厮守。”
“如今千年过去,少年终于归来和杏花灵再续前缘。”
捉妖师说得投入,目光始终凝视姻缘树下。
“姐姐,这棵树好美啊!”
一道稚嫩的男声在混杂的喧闹声中响起,很快被淹没,无人听得到,也无人看到声音的主人。
杏春和清醒过来的牧武一齐站在姻缘树下,抬头仰望面前繁花似锦的杏花树。
百姓提着贡品来来往往,在两人身上穿梭,似滚滚涌来不曾未谁停歇半刻的时光洪流,直到被捉妖师的故事吸引,停下脚步,竖起倾听。
最初只当普通故事听,后来才恍然大悟。
呀!
说的好像是他们的树神,姻缘树。
这才是姻缘树真正的过去,所谓的天神下凡只是后人编造的坊间传闻。
“树神娘娘,您赶上好时候了,在咱这青乡县,人和妖可以在一起。”
“太好了,树神娘娘,您庇护我们这么多年,如今总算能跟自己的心上人团圆。”
“恭喜树神娘娘,贺喜树神娘娘。”
“树神娘娘,祝您跟大将军百年好合。”
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扬起笑脸,双手抱拳,敬上最真诚的祝福。
在此起彼伏的祝福声中,杏春回头深深看了黑衣人一眼,手覆上牧武的手臂,再度把人带走,离开姻缘树下。
黑衣人收回目光,朝在场百姓笑道,“老夫故事讲完了,就此告别!”
说完,撇了一眼谢微宁,消失再原地。
微风从四面八方来,吹拂百姓脸颊,祝福声戛然而止。
百姓睁着迷茫目光,互相张望。
“唉,真奇怪,我家娘子染风寒,我上完香赶着回家熬药,站这做什么?”
“不知道,方才好似被什么人的话吸引了目光。”
“哪有人?说什么了?”
“不记得了。”
“别管了,走吧走吧。”
“……”
现场来往不下百名百姓,最后仅谢微宁一行人还记得姻缘树的过去。
牧萧沉着脸,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
开心杏花灵不会伤害小武,他不会出事。
难过,小武是杏花灵心上人的转世,为救将士分别千年,如今,他们该相厮守,牧家不是小武最终的归宿。
他会像陆姑娘说的那样,永远都不会再回牧家。
牧萧眼眶通红,不知该怎么回去同娘说。
娘会欣慰吧。
她最期盼小武病愈,不再痴傻被人嘲笑,再寻觅一个好姑娘成亲生子。
“牧萧。”
裴令担忧看他。
“没事,小武有了好归宿,这是好事!”
牧萧挤出笑脸,仰头看面前高耸入云的杏花古树,呢喃细语,“树神娘娘,牧萧想向您祈愿,拜托您照顾好小武,祝你跟小武长长久久。”
“其实……”
谢微宁欲言又止。
千年转世,融了太多杂事,新的恩怨牵挂,即便魂魄一样,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
牧武是莞莞类卿。
苦等千年,杏春不会接受一个替代品,她只会杀了牧武,拿走他的魂魄,提取出独属于那个少年魂念,归容回少年留下的残魂里。
想来,她一直随身携带被封几百层封印的葫芦,里面装的就是千年前那个少年最后留下的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