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王引术法源头的古阵,跟黎家巫术师承一脉,此事跟黎家脱不了干系。”
谢微宁声音很低,似蚊子叮咛,眼角闪烁的泪光哗然落下,“我相信爹娘是好人,兄长叔伯也都和睦,往上一辈,祖父祖母都遵守先祖禁令,其他先辈我没见过,但不是有句话,只有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后辈那么好,前辈定也是极好的人,这件事,兴许是有不得已的缘由,或是家中出了奸细,是奸细所为。”
谢微宁极力在说服卫澍,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劝诫自己暂且先别想这么多,事情还没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还有一线生机。
卫澍默声许久,目光从谢微宁身上挪开,投向魏安王,投向远处群山中的强大古阵,缓缓说道,“黎家传承巫术这些年,只要江湖兴起与巫术有关事情、案情,第一时间有神秘人士现身处理,守护一方和平,黎家无愧天下百姓。”
紧绷的面容,多了几分宽慰。
历经多次猜疑,排挤在外,阿宁和黎家众辈都愿意接纳他,接纳朝廷,合作处理骤起的异端。
天下地界人妖双分,妖族得益山林纯粹气息修炼,傍身术法强大,不满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管辖天下,侵占人界,挑起对立祸端是早晚的事。
光人修行的武功,对付小妖尚可,对付不了高阶大妖。
巫术能牵制妖力,牵制妖群发展,有利有弊。
人族不能过多依赖巫术,却也不能摒弃巫术,它存在千百年,有专门传承家族,有记载巫术技法,毁不掉的经书古籍,有它存在的原因。
两人一问一答,远远看来,像在打情骂俏,亲热得不行。
裴玄舟看得这一幕,眼红恼怒,丞相之女陆婉本该是他的妻子,丞相府的一切利益人脉都归他。
有丞相府撑腰,他何须舍近求远跟魏安王合作,受他牵制,为他卖命。
张峥这个草包真是踩了狗屎大运,背靠丞相府,得父皇重视,朝中重臣私下都议论夸赞他是下一任“祭司”前途无量,威风得很。
若不是他有皇室血脉,张峥怕是已经踩在他头上。
嫉恨完张峥,裴玄舟又看向裴令,腹中无墨,好吃懒做,空有好出身,背靠赫连一族和皇后娘娘,就能成为人人追捧的二皇子,簇拥他成为未来皇储,还有别人羡慕不来的好运气,从京城到晋州千里路程,追杀、下毒都没弄死他,后来好不容易在晋州得手,以为从此高枕无忧,不成想竟是个障眼法,让他狸猫换太子逃出生天。
无论何时,裴令身旁永远有人护他,有为他赴汤蹈火的忠士。
而他裴玄舟做了这么多,布局多年,没得到任何好处,还声名狼藉。
裴玄舟越想越是愤怒,将矛头指向在引术法的魏安王,没好气道,“你倒是出手!凭白浪费大半天时间。”
“废物,你懂什么?”
魏安王怒斥裴玄舟,也没给他好脸色。
他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巫术宝阵,天下无敌,不需要盟友,所有的策划谋略,都不过是利用人的把戏。
任他踩在脚下的蝼蚁,竟敢忤逆斥责他!
想着裴玄舟还有用处,魏安王咬牙忍下怒火,增加围拢阵法的鬼气,强行破除乾坤挪移术,逼张峥出手。
只有把人逼到悬崖边,走投无路,才会展示真正实力,肉体凡胎跟他较量,不会赢,只会损耗术法导致丹田亏空,走火入魔。
朝中都传,张峥是祭司的人。
存活世间百年,见过无数人、妖,连神的真容都窥视过,就属祭司最神秘,无名无姓,似神非神。
这样的人活着一天,对他大业就多一份威胁,他必须赶在时辰到之前,尽快把人引出来,杀之,以绝后患。
今日这一战,他势在必行,张峥就是他拿下祭司的引子。
浓郁的鬼气将结界全部笼罩,幻化成狰狞的鬼脸鬼手,目光凶狠,争先恐后伸手想要穿入结界,杀死里面的人。
吓得百姓不寒而栗,连连后退,伏地磕头,祈求上天。
“天神娘娘救命,求求天神娘娘救救我们。”
“求求天神救救我们,我不能死,我一家老小还等着我回家。”
“我不偷不抢,没害过谁,只是照例来庙中上炷香,感谢神明大人们这些年的庇护,为何要这样对我。”
昏天狂风中弥漫着百姓哭泣哀嚎的声音。
卫澍又被这些声音控住,心绪浮沉,耳畔心底都有哭声,扰得他头痛欲裂。
“夫君,夫君,张峥,醒醒!”
察觉到不对劲,谢微宁扶着卫澍坐下。
“大人!”
“师父!”
裴令几人都神色紧张的聚拢过来。
拳儿双手放在卫澍头上,给他输精气,耗费太多精力,拳儿十来年修为,杯水车薪。
卫澍的状态不好反坏,脸色白如纸。
外部的鬼气愈积愈多,鬼气强盛,卫澍情况不好,结界出自他,逐渐承受不住攻击,开始往里塌缩。
几十人挤在一方狭小阵法,哭得双眼发肿,麻木,万念俱灭。
一面是当下走投无路的大家,一面是脑海中所有因巫术枉死的人、妖,全都因他们黎家的结界。
谢微宁心情沉重,徘徊的心慢慢定下。
当下知道结界真相的只有魏安王,知道他这个祭品有什么用处,她躲在陆婉的样貌下永远不会知道真相,解决不了这个麻烦。
只有当回谢微宁,接受她就是祭品。
是魏安王的祭品,也是黎家的祭品。
这一切因黎家巫术起,她注定躲不掉。
谢微宁深吸一口气,喊过裴令,让他代替自己扶着卫澍。
裴令心起不安,“陆姑娘,你要作何?”
谢微宁道,“去做我该做的事,走我逃避很久的路。”
拳儿抓住谢微宁的衣角,“姐姐,我跟你一起去,我无牵无挂,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死了还能见到婆婆和爹,见到我娘。”
满春楼后院那夜,她初次遇见陆姐姐,她披着严伯的样貌,真实样貌浑身脏,衣服脏得不成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