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真滴啊?”
粥粥吸着鼻子问,小脸还挂着泪。
“真滴真滴!你看,都不流血了。”
沈千帆声音又甜又暖。
他把裤腿往上拉了拉,露出已经结痂的伤口。
“呼~~宝宝呼呼~~”
粥粥扭着身子从他怀里挣出来。
她小屁股一撅,再次凑近他的小腿,呼呼地吹气。
明毅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酸。
要是受伤的是她,她会不会也能听到那声软软的“要呼呼~”?
她默默攥紧了手。
指甲微微陷进掌心,任那点刺痛提醒自己。
她是奶奶,不是外公。
这份疼爱,或许永远无法平分。
但她依然感激这个家有这样一个愿意为孩子倾尽所有的外公。
这时,苏清芷才想起角落里的臻臻。
那孩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眼神里全是茫然。
本来这时候该多哄哄他、陪陪他。
可刚才那一闹,谁也没顾得上。
顾砚秋早就觉得这孩子不对劲。
她轻声问他几岁了,父母叫什么……
可臻臻只是摇头。
直到苏清芷低声说了句。
“他是边防战士林青山的儿子,林青山……牺牲在上个月的突袭战里。”
顾砚秋这才明白,原来这孩子是烈士留下的孤儿。
她鼻子猛地一酸,差点也掉下泪来。
一个父亲拼死守护国家,却把年幼的孩子独自留在人间。
这世界,有时候真的太狠了。
国家赢了,敌人投降了。
广播里放着胜利的消息,街道上挂起了彩旗。
可谁不知道,这些年边疆没一天安宁?
樱花鬼是服软了,签了停战书,但他们只是暂时退了下去。
而别的国家呢?
那些忌惮咱们崛起的,早就虎视眈眈。
他们趁咱们休整,偷偷摸摸搞袭击,从没断过。
沈知昱这些人在当兵那天起,就已经把生死交给了国家。
他们随时都在准备着离开。
作为家人,谁不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呢?
可战场冷酷,不会因为谁是父母的依靠就手下留情。
多少年轻的生命,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没了。
甚至连遗物,都只剩下一套厂装,和一枚沾着硝烟味的勋章。
像臻臻这样的孤儿,太多了。
几乎每个厂属大院里,都能看到这样的孩子。
他们被安置在临时收容所,被好心人短暂收养,又在动荡中辗转。
这次,当听说苏清芷他们要收养臻臻时,夫妻俩心里只有欣慰。
“好孩子,别怕。”
顾砚秋蹲下身,目光与臻臻齐平。
她伸出手,动作极轻地摸了摸臻臻的头。
“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家的人了。我们疼你,就像疼粥粥一样。”
臻臻低着头,小声喊。
“外……外婆。”
那两个字,带着颤抖,也带着一丝依恋。
他知道“外婆”是什么意思吗?
也许还不懂。
可他本能地选择了相信。
他原本僵硬的身子一点点软了下来。
脸上的紧张也悄悄化开了一些。
顾砚秋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想给小孩儿掏个见面礼。
可翻来翻去,口袋里空空如也。
她叹了口气,笑着起身。
“你等等,外婆去给你找点好东西。”
随即一阵翻箱倒柜。
最后只翻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
“外婆,臻臻不要。”
臻臻看见钱,立马缩了缩手。
“这……这太多了。”
“收着。”
顾砚秋把钱塞进他的小手里。
“不收,外婆真会难过。”
她不是施舍,而是想让他知道,他是被重视的。
臻臻慌了,抬头去看苏清芷。
“拿着吧。”
苏清芷柔声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这是外婆的心意。”
臻臻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捏住了那张纸币。
顾砚秋一把握住他的小手。
“真棒!臻臻,你做得太好了,外婆都替你高兴。”
臻臻的脸红扑扑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他一直怕没人要他,怕这里的人嫌他累赘。
可现在,他听见了温柔的话,摸到了暖暖的手。
他知道,自己不是包袱。
有人愿意弯下腰,牵起他的手,说一句“真棒”。
有人用温热的饭食,填满他空荡荡的胃,也填满了他空荡荡的心。
“沈阿姨。”
臻臻突然把钱塞进苏清芷掌心。
“你帮我存着吧。我不花,等以后有用的时候再取。”
苏清芷一愣,抬头看向臻臻认真的脸。
随即笑了。
“行,阿姨替你收着。你要用,随时来找我。一分都不会少,还会给你好好存着。”
“好哒!”
臻臻用力点头,笑得眼睛都弯了。
沈知昱还在屋里和沈千帆说话。
两人压着声音,神情严肃,像是在商量什么要紧事。
顾砚秋拉着苏清芷的手,将她带进了堂屋。
一推门,满屋的红色捐赠证书堆在桌上。
苏清芷眼一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盯着那些红本本,脑海里浮现出父母一件一件整理资料的背影。
他们一辈子清清白白,把青春和热血都献给了事业。
却被人盯上、算计、举报。
可她又忍不住想,幸好,有沈青青。
她一穿书,搅乱了原本的路。
爸妈提前知道要出事,才赶紧转移那些关键的文件。
否则,那些东西早就不姓沈了。
“妈,村里生活还顺心吗?下地干活累不累?”
苏清芷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
可人在部队,行动受限,没法常回去看。
今天终于见面,她眼睛都不敢离开母亲的脸。
顾砚秋拉着女儿的手,轻轻坐下。
“刚来那阵子真不适应。锄头都拿不稳,手生,腰也酸,干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活儿也干不利索,别人一上午能翻完一垄地,我半天还磨蹭在起点。”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幸好你公婆热心,手把手教我,一点一点,不嫌烦,也不嫌我笨。现在嘛,我也能跟上节奏了,不至于拖后腿。”
苏清芷盯着母亲的脸。
看着她眼角新添的细纹,额头上被晒出的斑点,心口猛地一揪。
她的母亲,曾经是城里体面的知识分子。
如今却为了生计,日日蹲在地里,与泥土为伴。
苏清芷咬住嘴唇,默默发誓。
妈,再等等。
我一定会把你们失去的一切,全都带回来。
“妈,你的手疼吗?”
她轻轻摩挲着顾砚秋那双手满是粗茧和口子的手,声音哽咽。
“早就不疼了。”
顾砚秋轻柔地替女儿擦去脸颊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