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幼安瞳孔放大,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连箍着白前的手臂都不自觉松开了。
白前得了自由,整个儿转过身子面对着他,凑近,鼻尖几乎抵上了他鼻尖,认真发问,“这就害羞了?
那,洞房花烛夜,霍指挥使岂不是要羞得临阵脱逃?”
心上人贴着他吹气如兰,气息几乎与他纠缠在一起。
霍幼安猛地一个后仰,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却一点也不觉得疼,手忙脚乱地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白前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身边的圆凳,“别闹我,等我缝好衣裳,再与你说话”。
说完,她不再理他,认真落针,任由他在一旁发窘发呆,半晌才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圆凳。
两刻钟后,白前落下最后一针,咬断线头,招手示意霍幼安靠近。
霍幼安立即身体后仰,是个戒备的姿势。
白前,“……你过来,我看看大小要不要改”。
霍幼安顿时忘了刚刚的教训,抬着凳子,整个儿地靠近白前。
白前看得好笑,举着衣裳在他身上比划,趁着探头的姿势,又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霍幼安猛地蹬直双腿,脖子高高仰起。
白前一咬即放,问,“还是要这样打你?”
狡黠明媚的笑容在白前秾丽的小脸上绽开,大大的猫儿眼笑得眯了起来。
霍幼安只觉心神荡漾,伸手抚上她的眼睛,重重一口啃在她微微鼓起的双颊上,又近乎本能地舔了舔。
入口滑嫩甜腻的触感让他心神俱醉,近乎贪婪地大口将她小半个脸颊都吮入口中。
白前,“……”
这呆子不会是真的要咬她吧?
她正想着,就觉脸颊上一痛,霍幼安竟然真的咬了她!
还很重!
白前,“……”
“失嘴”的霍幼安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力道大了,一咬之下只觉满口留香,根本不舍得退开,恋恋用牙齿碾磨。
白前,“……”
还有完没完了?
白前伸手去推,“放开!”
霍幼安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牙齿愣是没松动半分!
不会留下痕迹吧?
白前大急,正要再推,霍幼安却自己松开了牙,伸手将她的脸按进了自己怀中,重重喘气。
白前有过一个前夫,还有过一个先夫,立即意识到了霍幼安身体的变化,也不推了。
反倒反手揽住了他劲瘦的腰,腻声低语,“二爷,你明天就要走了,不如我们——”
白前说到这故意拉长语调,顿了顿,吐出三个字,“先洞房?”
霍幼安搂着白前的双臂猛地一紧,抱着她旋身而起,将她整个人都嵌入自己怀里,半晌才发出声来,“不,不行”。
白前窝在他怀中,只觉他整个人都快着火了,隔着厚厚的衣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
她终于良心发现,慢悠悠地给他降火,十分做作地啊了一声,“啊,是不行,我忘了你还在孝期了”。
霍幼安,“……”
霍幼安万万没想到他娘给他的恶意还能再延伸,延伸到此时此刻。
灼热的体温慢慢冷却,低头蹭了蹭白前的头发,闷声,“不是,与守孝无关。
前前,我要用国公世子妃的礼,三媒六聘,十六抬大轿,明媒正娶娶你进门”。
白前心头发软,良心更痛了,软声道,“那你放我下来,我们说会话”。
“不放!”
霍幼安又蹭了蹭她乌黑的发丝,“你放心,我知道萧康庄是要杀我,我不会给他可乘之机。
一出京城范围,我就会找机会转道去西陲。
我在来之前去了趟皇宫,找到了镇西军的虎符。
现在又值安北叛乱,我很快就能带着镇西军打到京城,杀了萧康庄,你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他——”
他说着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不必恨他了,前前,以后你都不用再想着仇恨,只想着我!”
他说着似是有些羞赧,根本不给白前回话的机会,霸道宣布,“我会赶在安北前打到京城!”
到时候,他也要像安北一样,单膝跪到前前面前,让跪到前前心巴上的人从此都改成他!
而不是安北那个老男人!
不用再想着仇恨,只想着他——
白前闭上眼睛,压住眼中湿意。
好,等到那一天,她一定不再想着仇恨,不再想着前世种种,只想着他……
……
……
霍幼安离京,第三天就传来消息,与霍幼安同行的副将因忌恨下毒毒害霍幼安,将其逼落山崖,生死不知的消息,京城哗然。
久未上朝的霍老将军拄着拐杖,颤巍巍走入了太极殿,请求孝仁宗除小人,为霍幼安报仇。
孝仁宗满口答应,追捕令贴满大萧。
下了朝后,他就借口不舒服,将白前召入宫中,假惺惺试探,“白院判还关押在镇抚司,白神医有无不满?”
白前神色淡淡,“父亲为人行医向来问心无愧,皇上明正仁爱,父亲自然会有回家的一天”。
白前这句话可以说是说到了孝仁宗的心坎子上,他当即朗声大笑,装作不经意般握住白前的手,“知朕者,白神医也!”
白前两条胳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忍着给一针了结他的冲动,抽出手,垂头做害羞状。
“还请皇上将彭院正等人也宣来,皇上这些日子劳心劳神,民女正好习得有一套强身健体的针法,与彭院正商议商议能不能给皇上用上”。
孝仁宗看不清白前的表情,小女儿家扭捏的姿态却看得清楚,当下豪爽一挥手,“叫他们做什么?一群废物!白神医说能用就能用!”
帝王看病开药,至少要有四名太医同时在场,是为集思广益,也是为谨慎保身。
白前冷笑,孝仁宗为讨她欢心,主动废除了这一规矩,她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住他?
白前施过针后,孝仁宗果觉神清气爽,生龙活虎,贪婪打量了一番白前,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霍幼安刚死,霍家又地位特殊,他还是再忍一忍,他不着急。
他恋恋放了白前出宫,立即召了个新鲜貌美的小宫女来。
这是他的新宠。
之前他迷恋吸食过仙客来的小宋皇后的身体,后来白贵妃主动吸食仙客来取悦他,反倒令他恍然大悟,原来美味的不是那些女人,而是仙客来。
这一醒悟,让他失去了对白贵妃的最后一丝情意,也让他变得“饥不择食”起来。
从白贵妃之后,他专挑年轻貌美的宫女,喂过仙客来后宠幸,将人折腾得几乎丧命,也不施恩加封,新鲜几天后就换人。
这些日子,稍微平头正脸些的宫女人人自危,个个恨不得往脸上抹碳灰。
这一天,孝仁宗只觉精力格外好,认定了是白前那套养生诊的作用,之后便隔三岔五地召白前进宫为他施针。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只说这天,孝仁宗放了白前出宫,将一腔火气都撒在新宠的宫女身上,将人折磨得没一块好皮后,厌憎令蔡忠扔出去,自己则沉沉睡去。
还没睡一会,就被一声比一声沉重的鼓声惊醒。
登闻鼓!
先帝所设,大萧子民有冤皆可由之上诉天听的登闻鼓!
是谁在敲?
先帝在午门外设登闻鼓时,曾说过凡是大萧子民皆可敲响登闻鼓,有冤则天子必亲自过问。
先贞顺皇后崩逝后,他嫌麻烦,更不耐烦管那些贱民的琐事,令锦衣卫接管登闻鼓。
佟明今十分能揣摩他的心思,接管后不久,就将“无冤而敲响登闻鼓,以期蒙蔽天子”的罪名死死扣在了一个敲响登闻鼓的举子头上。
他借机给敲响登闻鼓加了一个先决条件——必先受一百杀威棒以证决心,才可敲响登闻鼓。
政令下后,第一个敲登闻鼓的人被一百杀威棒活活打死,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敲了。
十年,整整十年,登闻鼓再也没有响过。
是谁这么大胆子,又在敲?
他是怎么熬过一百杀威棒的?
难道佟明今收了他的贿赂?
孝仁宗被扰了睡眠,满心恼怒,扬声叫蔡忠。
蔡忠早就在殿外徘徊,终于等到他叫,忙快步进了内殿,扑通跪了下去,放声大哭,“皇上!闽南王世子没了!
永春郡主亲自送了闽南王世子的灵柩到了午门外,敲登闻鼓鸣冤,说是,说是——”
孝仁宗没睡足就被吵醒,本就头疼,乍听见“闽南王世子”没了,更是眼前金星直冒。
见蔡忠还吞吞吐吐地说不明白,郁火上涌,厉声喝道,“说是什么?”
蔡忠一横心,额头砰地磕上冰凉的地板,悲呼,“说是闽南王贪恋妖人美色,毁了原闽南王妃的容貌,囚为贱仆。
令妖人乔装装扮为闽南王妃,又伙同妖人毒死了闽南王世子,为妖人所生幼子萧庭谋取世子之位!”
“死——死了?”
孝仁宗牙齿打战,几乎不成音。
蔡忠不敢隐瞒,哭道,“世子爷的灵柩就在午门外!
郡主刚烈,打开了棺材盖,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世子是被毒虫咬伤,就在咽喉处。
全身青紫,从闽南到京城二十余天,一丝不见腐烂。
郡主说,那是王蛇毒,中了毒的人死后千年尸身不腐,犹如黑石!”
怎么会?
怎么会!
萧庭死了,世子也死了,景哥儿就这两个孩子,那,那岂不是断了血脉?
孝仁宗急促喘着气,猛地喷出一口乌血,一头栽下龙榻……
……
……
“啊——”
孝仁宗心口剧痛,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白前润白秾丽的脸,“皇上醒了”。
紧接着,白前退下,彭院正带着一干老太医上前层层围住龙榻,一叠声地问,“皇上醒了?感觉如何?想不想吐?头晕不晕?”
孝仁宗,“……”
孝仁宗很想骂人,让这群老东西都滚,让白前近前伺候。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从气管中发出两个气音,“蔡忠——”
蔡忠很快近前,压低声音,“皇上大喜,闽南王三战三捷,安北困守易州城不出。
闽南王令人传信来,不出一个月定然夺回易州,献上安北首级”。
孝仁宗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十分欣慰,景哥儿这孩子果然不错,他果然没看错人!
只是——
想到相继枉死的萧庭和闽南王世子,孝仁宗只觉心口又闷了起来,“软软——”
蔡忠忙道,“永春郡主就在殿外候着,皇上是要现在召见?”
孝仁宗勉力嗯了一声,白前和众太医退出,与奉诏进殿的萧软软擦肩而过。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萧软软瘦脱了形,不再半分当年初见时的张扬跳脱,脸上一片冷漠的面无表情。
白前忍不住停下脚步,叫了声萧姐姐。
萧软软眼珠动了动,眼眶微红,却没有看她,大踏步往里走。
她身后跟着个裹着黑布袍子的妇人,看不清身形和长相。
白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妇人感受到白前的目光,下意识转头去看。
黑布将她的头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形状优美,却枯槁如死水的眼睛,也是一双和先太子妃宋清词一模一样的眼睛。
白前立即就认出来了——真正的闽南王妃!
她没有再看,垂头退出明正殿。
闽南王色欲冲天,在宋清词的蛊惑下,抛弃发妻,与妻妹苟合。
为证明自己的“真心”,他竟没有直接杀了闽南王妃,而是毁了她的容貌,毒哑了她的嗓子,折断了她的双手,让她给宋清词守院门。
而宋清词,也不知是忌恨自己的亲姐姐,还是纯粹就是恶毒,竟然同意了,以折磨她为乐。
闽南王妃忍气吞声,一点行迹不敢暴露,生怕被一双儿女发现,招致杀身之祸。
这次闽南王应召回京前,下令杀了闽南王妃以绝后患,宋清词却暗地里放了她。
毕竟,她要杀闽南王的嫡长子,给自己的儿子让路,总也需要理由。
而闽南王妃逃脱,与世子合谋报复就是很好的理由。
能用阴谋解决的问题,她也不想平白给闽南王留下杀了他嫡长子的恶毒形象。
她做得巧妙,闽南王妃不知是计,暗暗庆幸自己逃得一条性命。
等闽南王带着一家老小去了京城,留下世子镇守闽南后,才找到机会与儿子团聚。
闽南王妃出事时,闽南王世子已经十岁出头了,早记事了。
闽南王怕他看出端倪,早早将他打发出外求学。
待他求学归来,萧庭都七岁了,哪里能发觉是早已“自尽”的宋清词替代了母亲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