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内科大楼,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护士站里,陈美丽护士长正跟几个小护士说着什么,一看到周逸尘进来,立刻停下了话头,脸上堆满了笑容。
“逸尘来了,快,小娟,去给周主任倒杯水。”
“周主任早!”李娟和黄霞几个小护士,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
周逸尘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了,陈姐,我刚吃完早饭。”
说着,他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刚路过隔壁那间年轻医生的办公室,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钱伟、徐杰几个人像是约好了一样,齐刷刷地站在门口。
“周主任!”钱伟的脸上再没有昨天的恐惧,取而代代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就像是看到了神仙下凡。
他手里还拿着一份病历,一脸热切的往前递了递,“周主任,这是昨天那个心梗病人的情况,今天早上查房,他的血压和心率都稳定下来了,家属的情绪也还好。”
周逸尘接过病历,简单翻了翻,点了点头:“知道了,做得不错。后续的抗凝和营养心肌的药要跟上,严密监测电解质,防止出现心律失常。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或者康老师。”
他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平静,没有半点架子。
可落在钱伟他们耳朵里,却像是得到了最高指示一样,几个人用力地点着头,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是在朝圣。
周逸尘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抢救,已经成了他最好的名片。
在医院这个地方,再多的理论,再漂亮的履历,都比不上一次实打实地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更有说服力。
昨天那一役,他算是真正在县医院这块地界上,把自己的旗给立起来了。
周逸尘走进自己和康健民共用的办公室,刚把病历本放到桌上,屁股还没坐热,隔壁李志国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李志国探出半个身子,头发依旧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朝周逸尘招了招手:“逸尘,你过来一下。”
“好的,主任。”周逸尘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进了主任办公室。
康健民正好端着搪瓷缸子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志国的办公室不大,一张办公桌,两个待客的木头椅子,还有一个装着各种医学书籍和文件资料的铁皮柜,收拾得井井有条。
“坐。”李志国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自己则绕到办公桌后,拿起桌上的暖水瓶,给周逸尘倒了半杯热水。
“谢谢主任。”周逸尘坐了下来,双手接过杯子。
李志国也给自己倒了水,他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先喝了一口,像是在组织语言。
办公室里一时间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
过了半晌,李志国才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周逸尘,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欣赏,也有感慨。
“逸尘啊,”他开口了,声音比平时要低沉一些,“昨天的事,我回去想了一晚上。说实话,现在想起来,我这后背还冒冷汗。”
周逸尘捧着水杯,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昨天那一下,了不起。”李志国用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加重了语气,“真的,非常了不起。我今天早上跟王院长汇报了情况,院长也是一个劲儿地夸你。他说,你救回来的不只是一条命,更是咱们县医院的声誉。”
李志国说到这里,顿了顿,叹了口气,接着说:“更重要的是,你救回来的是一个家啊。那病人的老婆孩子,今天早上还专门跑到我办公室来,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个劲儿地说谢谢。你说,这要是人没了,那一家子可怎么过?”
这番话,李志国说得很实在,没有半点官腔。
他是在用一个老医生的身份,跟周逸尘说着掏心窝子的话。
周逸尘点了点头,轻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做是应该做,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志国摆了摆手,“全院上下,敢说有你这份魄力和技术的,找不出第二个。”
他看着周逸尘那张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心里越发觉得,当初把他破格提拔起来,真是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李志国往椅子背上靠了靠,拿起搪瓷杯子,杯口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眼镜片。
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后,眼神变得更加清晰。
“逸尘啊,我今天叫你来,不光是为了表扬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用词。
“我呢,年纪也大了,再有几年就该退了。精力跟不上,有时候看一天门诊,回家就累得不想动弹。
科里这一摊子事,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有时候觉得真是力不从心了。”
周逸尘安静地听着,他知道,李志国这是要说正事了。
“你年轻,有冲劲,脑子活,技术更是没得说。”
李志国身体再次微微前倾,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点了点,“所以,我跟王院长商量了一下,也通过气了。”
“在你明年三月份去市里进修之前的这半年多时间里,我想把科里的大部分担子,都交给你。”
周逸尘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李志国看他没说话,就继续往下说,把话说得更透彻。
“以后,科里日常的医疗业务管理,医生们的排班,甚至每个月绩效的初步分配方案,都由你来抓总。你拿出一个章程,我给你把关。”
这话的分量,可就太重了。
这已经不是一个副主任的职权了,这几乎就是把内科“常务副主任”的实际权力,都交到周逸尘手里。
李志国只保留了最终决策权和向上汇报的职责。
周逸尘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主任,我太年轻了,科里还有康老师他们这些老同志,我怕……”
“怕什么?”李志国打断了他,“康健民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他一门心思就想着退休,你让他管人,他比谁都头疼。”
“至于其他人,昨天那场抢救,谁心里没杆秤?在医院,谁的技术好,谁就能服众,这是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