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咱们回去,得给家里带点啥?”
她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咱爸爱喝两口,咱们给他带两瓶好酒。咱妈眼神不好,扯几尺好布给她做件新衣裳。”
“还有你爸你妈,你姐你妹,都得准备。”
周逸尘听着她絮絮叨叨地盘算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行,都听你的。”
“咱们这次回去,可跟下乡那会儿不一样了。”
他轻声说道。
江小满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是啊,不一样了。
两年前,他们是前途未卜的下乡知青。
两年后,他已经是县医院受人敬重的内科副主任,她也是技术过硬的正式护士。
他们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在县城里站稳了脚跟。
这份底气,让他们对回家充满了期待。
“到时候,我妈看见你现在这么有出息,肯定得乐疯了。”
江小满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妈看见你这么好的儿媳妇,也会乐疯的。”周逸尘回道。
两人在被窝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回家的事,越聊越兴奋。
那份小小的乡愁,很快就被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所取代。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特别香甜。
……
第二天清晨。
第一缕阳光刚刚照进小院,周逸尘就已经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穿好衣服,没有惊动还在熟睡的江小满。
院子里的空气清凉又清新。
他走到院子中央,缓缓拉开架势,开始打起了八极拳。
他的动作威猛刚劲,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强大的力量。
绝对掌控的能力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每一丝气血的流动,每一个细胞的苏醒。
江小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窗外,晨光熹微。
院子里,她的男人身姿挺拔,正在安静地晨练。
那份专注和沉静,让她觉得无比心安。
她穿好衣服,来到厨房,熟练地捅开炉子,添上煤,准备做早饭。
炉火很快就旺了起来,给微凉的清晨带来了一丝暖意。
周逸尘收了功,走到她身边。
“今天早上喝点粥吧,养胃。”
“好。”
江小满笑着应道,转身进了厨房。
淘米,烧水,切点咸菜。
早饭很快就做好了。
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粥,一碟自家腌的脆咸菜。
两人吃得简单又舒服。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周逸尘把那辆二八大杠从屋檐下推了出来。
江小满挎上自己的帆布包,轻车熟路地一抬腿,侧身稳稳地坐上了后车座。
她的动作很自然,一只手轻轻揽住了周逸尘的腰。
周逸尘脚下一蹬,自行车平稳地滑了出去。
“叮铃铃——”
清脆的车铃声,在清晨安静的小巷里回荡开来。
巷子里的邻居们也陆续起了床,炉子里的煤烟味和早饭的香气混在一起,飘散在微凉的空气里。
出了巷子口,街道上的人和车渐渐多了起来。
阳光穿过路边稀疏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江小满把脸颊轻轻靠在周逸尘宽阔的后背上,脸上还挂着昨晚聊起回家时留下的笑意。
自行车很快就到了县医院门口。
两人下了车。
周逸尘扶着车把,江小满帮他把挂在车把上的挎包拿下来。
“那我先进去了。”
“好。”
两人就像无数对在同一单位上班的夫妻一样,默契地分开。
看着江小满的身影消失在内科大楼的门口,他才推着自行车,走向后院的车棚。
车棚里已经停了不少车。
他找了个空位,把车梯支好,锁上车锁。
等他从车棚里出来,转身走向自己办公室的时候,身上那份属于家的温存便悄然收敛了起来。
眼神变得专注而平静。
现在,他是县医院内科的周副主任了。
等周逸尘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康健民已经在了,这会正端着一个大茶缸看报纸。
办公室里挺安静,只有报纸翻动的哗啦声。
看到周逸尘进来,他抬起头,笑着打了个招呼。
“来了,逸尘。”
“康老师,早。”
周逸尘应了一声,把挎包放到自己的桌子上。
他先去打开窗户,让清晨带着点凉意的空气流进来,吹散了屋里的一点沉闷。
康健民喝了口热茶,哈出一口白气。
“昨晚上那个成人斯蒂尔病,家属今天一大早又提着水果来了,一个劲儿地道谢。”
“我让他拿回去,他非不肯,说是给科里大家伙儿尝尝。”
周逸尘笑了笑。
“那就收下吧,也算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两人正说着话,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钱伟拿着一个病历夹,探头进来。
“周副主任,康老师。”
“进来吧,钱伟,什么事?”周逸尘温和地说道。
钱伟这才走了进来,把手里的病历夹递了过去。
“周副主任,您看我这个3床的肺炎患者,体温已经正常三天了,抗生素是不是可以降阶梯或者停了?”
周逸尘没有马上回答。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钱伟坐下。
等钱伟坐好,他才开口问道。
“你先说说你的想法,依据是什么?”
钱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周逸出尘会这么问。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开始陈述自己的理由。
“病人现在精神头不错,也不咳嗽了,我今天早上查体,肺部的啰音也听不见了。血常规复查的结果也出来了,白细胞已经恢复正常。”
“所以我觉着,可以先把联合用药停一种,或者直接停药观察。”
他说得条理清晰,显然是经过了思考的。
周逸尘听完,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嗯,思路是对的。”
“能考虑到这么多方面,说明你查房很仔细,值得表扬。”
钱伟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喜色。
周逸尘话锋一转。
“不过,还有两点要考虑。”
“一个是老大爷年纪大了,本身还有点老慢支,底子弱。咱们用药要更稳妥一点。”
“再一个,胸片上的炎症,吸收得怎么样了?咱们不能只看表面症状。”
钱伟一拍脑袋。
“哎呀,我把这个给忘了,胸片还没复查。”
周逸尘笑了笑,把病历夹还给他。
“不急。”
“这样吧,你先去开个复查胸片的单子。如果胸片显示炎症吸收得差不多了,就把现在的联合用药,降成单药,再观察两天。”
“要是两天后体温一直平稳,胸片吸收也好,到时候再停药。”
钱伟拿着病历夹,站了起来,脸上是心悦诚服的表情。
“我明白了,还是您想得周到。”
“谢谢周副主任,我这就去办。”
说完,他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康健民在一旁听着,这会儿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端起茶缸吹了吹。
他看着周逸尘,眼神里带着几分感慨。
“逸尘啊,你现在带他们,是越来越有章法了。”
“不像我们以前,就是师傅骂徒弟,全靠自己悟。”
康健民咂了咂嘴。
“你看钱伟这小子,现在问问题都能问到点子上了,进步很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