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玉知道傅闻山是因为她客带客的事情而冲她发邪火呢,于是只能听命地抬起手。
傅闻山一手握着盲杖,一手搭在她的手背上,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处的衣料,慢慢下了马车。
而旁边的肖策安见此,这才确定傅闻山的眼睛真有问题。
说话间,静姝已经牵来了一匹马,那是一匹出生没多久的小马,小马儿天真无邪,偏长得圆润,小肚子圆乎乎,眼睛清澈无比。
静姝强忍笑意将马牵过来,将绳子塞到她手里:“青玉姑娘,你上次在孟县的时候马儿受了惊险些出事,这一次就用温顺乖巧的马来练习。”
徐青玉看着那匹幼崽,呆愣原地——这匹马看着年龄也太小了。
这分明就是童工啊!
那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就看着她,一点也不认生,上来就往她胸前拱来拱去地讨好。
这是马?
分明是狗啊。
徐青玉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那匹马:“你确定它驮得动我?”
身后传来傅闻山淡淡的声音:“这马跑起来没有速度,你也不会受伤,适合新手练习。”
徐青玉强忍着口气:“我觉得它像个笑话。骑它的我……也像个笑话。”
哪料傅闻山根本不理会她,只是对身边的肖策安说道:“肖公子看起来年轻力壮,一看应该对骑射之道有天赋,石头你来亲自教这位公子学习骑马。”
石头牵着一匹马上前,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坡:“公子,我们去那边吧。”
肖策安却笑着说道:“不如我先看看青玉姑娘怎么学的骑马,等心中有数,再上马不迟。”
说话间,那两个人都跟着静姝去了旁边。
石头则从马车里搬出一把椅子和一个小几,让傅闻山落座。
傅闻山听着静姝在那边讲解骑马的要领,徐青玉和那位男子听得倒是认真。
不多时,徐青玉就抓着缰绳开始上马。
听着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声音,不知怎的,傅闻山觉得心烦意乱。
他的眼睛离得远了,还是有些看不清楚。
但瞧着那小子殷勤给徐青玉牵马的模样,傅闻山难免冷哼一声。
他招呼身边的石头:“你把飞云牵过来让这位肖公子骑。宝马配英雄,别辱没了他的身份。”
石头皱了皱眉:公子不是最不愿意别人骑他的飞云了吗?
更不必提那匹飞云速度极快,但性格桀骜不驯伤过许多人。
石头虽然有疑惑,却还是依言将马牵了过去。
徐青玉在静姝的指导下骑了一圈后,渐渐有了感觉,这才下马。
她很自然地坐到傅闻山旁边。
见傅闻山旁边的茶盅已经空了,她便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傅闻山视线看着肖策安,话却是问徐青玉:“他是谁?”
徐青玉道:“一个朋友。”
“朋友?”傅闻山唇角一沉,“哪种朋友?”
一说到朋友,傅闻山就想起徐青玉曾对他说,他是她的朋友。
这样一看,徐青玉朋友遍天下。
徐青玉认真想了一下,忽然单手撑住小几,上半身微微前倾。
傅闻山自然而然地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以及她忽然变得清晰的五官。
他看见了她那双漆黑、黑白分明的眸子。
小娘子唇边噙笑,嘴角那两个浅浅的梨涡,仿佛春水荡漾一般,让他的心尖忽然飘过一片羽毛。
“他应该是未来有可能成为我夫婿的那种朋友。”
秋高气爽,还未到冬至,傅闻山却突然觉得空气里的风变得微妙了起来。
“你——”傅闻山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他本欲训斥她的大胆,可她本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人。
徐青玉放下手里的茶盏,脸上含笑,或许昨日偶遇肖策安是偶然。
可今日再次遇到,徐青玉不由想起昨日肖策安出现时周贤忽然抽身的举动。
再想到肖策安跟着她一起来学骑马,以及她去青州城前,白氏拍着胸脯说要给她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徐青玉也回过味儿来了。
她原本以为白氏只是随口说说,又或是嫌她一个年轻女人待在周贤身边不保险,想找个男人把她快些打发了。
不过,白氏安排的是自家的外甥,还是一个秀才来看——
徐青玉倒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也是,如今她已经不是周府的奴婢,甚至摇身一变成了田氏的义女,算是周家的半个主子。
白氏应该不会在她的婚事上做得太出格而授人以柄。
徐青玉只能当是好意接受了。
傅闻山闻言,眉梢一扬,声音低了两分:“那你是否心悦他?”
“心悦?”徐青玉蹙眉,“我……不讨厌他。”
不知怎的,傅闻山突然觉得眼前这秋风很惹人厌烦。
它吹得头顶上的叶子哗哗作响,发出的声音让人烦躁。
“过了年关,我就十八。”徐青玉笑笑,“我这个年纪的其他女子都做了娘。若我自己不盘算自己的婚事,那就要被别人盘算上了。再者,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永远是最轻松的活法。”
傅闻山瞥她一眼,随后冷声问道:“什么年纪做什么样的事情,那到了七八十岁就该去死吗?”
徐青玉一怔,总觉得傅闻山今日像杠精廖桂山——
哦不,廖桂山人家现在已经不当Etc了。听话得很。
徐青玉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会挣钱,肖公子会读书,我们俩互补,很合适。”
傅闻山心中怒气更盛:“他是读书人,你难道不怕他将来入仕以后嫌弃你的出身?”
徐青玉脸上笑着,但眼睛里只有冷意:“我的出身、我的容貌、我的身材都可能会被夫婿嫌弃。所以我得有本事让他不敢嫌弃。”
傅闻山闻言,良久沉默。
“你算计其他也罢了,为何连自己的婚姻也要算计?你可知婚姻对于一个姑娘家是何等重要之事?”
“重要?”徐青玉微微挑眉,脸上却是不屑,“我愿意相信真心,但更相信真心瞬息万变。我连自己的真心都无法保障,如何相信别人挖给我的真心?”
她躺在椅子里,悠闲地看向远处的山水:“无论我怎么选,最后结局都一样,那不如…选个最合适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