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循声望去,视线落在花园入口那道身影上。
她的眼里是疏离,是陌生。
她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着裴玉的眉眼。
那张脸俊朗温和。
裴玉眉头微微蹙起,意识到不对劲:“阿蛮,你……这是怎么了?”
裴玄便不着痕迹地将阿蛮往自己身后一挡。
他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阿蛮耳畔:“别怕。我们走吧。”
说罢,握紧住阿蛮的手,拉着她便往花园深处走。
阿蛮被他牵着,脚步有些迟疑,忍不住回头望了裴玉一眼。
那人还站在原地,身形挺拔,目光却牢牢锁在自己身上。
走出十余步,阿蛮才轻声开口:“他是谁?”
裴玄头也没回,淡声道:“他是孤的弟弟。”
“那你怎么没和他打招呼?”
“无妨,回头孤再与他解释便是。”
裴玄见阿蛮脚步微顿,他便放缓脚步,侧头看她。
“孤看你方才眼神发怔,料想你不认得他,怕你面对陌生人会不安。”
“我……从前和他很熟吗?”
“不算熟。”
“可是我看他好像有话要与我说。公子为何急着带我走?”
裴玄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
“因为你是孤的夫人,孤不喜欢别的男子这样盯着你看,就算是孤的弟弟,也不行。”
这番直白的话让阿蛮脸颊瞬间红了,她慌乱地移开视线。
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也不再追问了,任由裴玄牵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身后,裴玉望着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拳头攥得死紧。
不对,太不对了。
阿蛮看他的眼神,那般陌生,那般疏离,好似他们之间的过往,都烟消云散。
“君侯,您在看什么?”
齐白轻步上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梅影绰绰,并未察觉异常。
裴玉猛地收回目光:“没什么。人都到齐了?”
“回君侯,都已在厅中候命。”齐白恭敬回话。
“齐白,我记得,你略通医术?”
“家父曾是乡野郎中,属下耳濡目染,也只懂些皮毛,不敢称通。”
“若有人不慎摔倒,醒来后便视物陌生,不认旧人,这是为何?”
齐白沉吟片刻,谨慎回道:“这需看磕碰之处。若伤在头部,恐是震及脑府,淤血阻滞经络,以致记忆昏聩,便是坊间所言失忆之症。”
“失忆?”
裴玉心头一沉,口中重复着这两个字。
“可有医治之法?”
“这却无定论,亦无立竿见影的灵丹妙药。不过属下曾在医籍中见过记载,此症可尝试情志刺激之法。
多引患者接触旧日熟悉之物,亲历之事,或可触动其尘封记忆。
待某一刻机缘巧合,旧景重现,或许便能豁然开朗,恢复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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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进了一次燕宫,阿蛮好似对裴玄多了几分亲昵。
裴玄的手自然地牵着她,阿蛮就任由他握着。
寒风袭来,她还往他身边靠了靠。
其实,阿蛮初见裴玄时,便觉得他生得极为英俊。
只是他周身自带的凛冽气场,让她难免心生怯意,不敢靠近。
这两日相处下来,他会为她烤暖呼呼的红薯,会在她面对燕王后惶恐不安时坚定地护在她身前,还会牵着她的手避开路上的薄冰。
这些妥帖之举,一点点融化了她心中的防备。
让她对着这个便宜夫君,渐渐生出了些好感。
二人刚走到宫门口,正要出宫,就撞见迎面而来的昭阳公主。
昭阳一眼就看到裴玄与阿蛮相携而行。
两人手牵着手,姿态亲昵得如胶似漆。
她心头一乐,当即脚步轻快地冲了上去,笑着调侃:“怎么这般恩爱呀?”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阿蛮一愣。
下意识就抽回了被裴玄握着的手,身体也往后退了一小步。
又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她又是谁?
阿蛮抬眸看向昭阳,又转头望向裴玄,眼底满是探究。
东宫住着魏国公主,燕宫里又冒出来这么一位,他的红颜知己?
裴玄立刻察觉到阿蛮的局促,连忙轻声解释:“阿蛮,别慌。这是昭阳,是孤的亲妹妹。”
阿蛮恍然点头。
也是,能自由出入燕宫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人家。
方才那位俊朗男子是他的弟弟,这位明媚活泼的,原来是他的妹妹。
她暗自懊恼。
方才自己反应太大,抽手后退的模样,实在太没风度了。
裴玄将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瞧她吃醋的模样,让他心里莫名生出一阵欢喜。
只是一旁的昭阳不明白了,她嘴巴微微张开,诧异道:“皇兄,阿蛮为何不认得我了?”
“她前些日子摔了头,失了记忆。”
“竟这么严重?”
昭阳惊呼一声,随即凑到阿蛮面前,眨着眼睛追问。
“那她现在只认得皇兄你一个?”
裴玄看了一眼阿蛮,唇边漾开一抹浅笑。
“不行不行,阿蛮你仔细看看我!”
昭阳急了就想去拉她,“我是昭阳啊,咱们从前最要好的。”
阿蛮被她的热情吓得往后缩了缩,下意识躲到裴玄身后。
她只露出半张脸,满眼戒备看着昭阳。
裴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怕。”
随即转头又对昭阳无奈道:“她现在怕生,你别逼她。”
昭阳这才收敛了几分,垮着嘴角,心疼道:“阿蛮,我真的是昭阳。
我们可是生死之交……你忘了我,我可要伤心死了。
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想起我啊!”
阿蛮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却还是想不起来,只能抿着唇点头。
昭阳又叹了口气:“皇兄你们这是要出宫了?”
“嗯,我们刚从母后那里回来。”裴玄应道。
“那太可惜了!”昭阳跺脚道。
裴玄挑眉:“你这个时辰进宫做什么?”
昭阳耳朵瞬间泛红,眼神有些闪躲,攥着手里的食盒含糊道:“我……我就是想进宫看看母后。”
“阿嚏!”
阿蛮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裴玄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还帮她拢了拢领口。
“风大了,我们先回东宫。”
“哦,好。”
昭阳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惆怅地叹了口气。